“好!”何砚一咬牙。
话音落,何砚再度挥舞着拳头朝他袭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换了方向,靠近后就要朝着宴不臣的手袭来,宴不臣虽是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到也绝对配合,两人的衣袖在空中碰撞,宴不臣只觉得游刃有余之际,下意识的一只手背向身后。
那一刻何砚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一只手向宴不臣袭来的时候,使用轻功腾空而起。宴不臣抬眸对上他,只是一眼,他便知道他的意图。一声冷笑在院落响彻,何砚顿时间慌了神,只是迟疑了片刻,反应后再想抓住宴不臣可就犯了难。
宴不臣侧身来到他身后,反客为主。当何砚看到落在身下的那道黑影时,依然是来不及。宴不臣的手死死地钳制住他的手腕。巨大的内力压制让他抬不起头,紧接着何砚的身子便落在院中。膝盖与地砖触碰的那一刻,疼痛感伴随着彻骨的冰凉直达心底。
何砚低着头,这次竟连一点话也说不出口。
宴不臣倒是松了手,迈步来到院中的罗汉榻上坐下。一盏茶下肚,何砚这才耷拉着脑袋来到面前,“师尊。”
自己引以为傲的功法,只是一招便落于下风。
何砚自然是不甘心的,可那人是宴不臣他也只能心服口服,除却信服之外,更多是对自己失败的颓唐。
宴不臣是最了解这位弟子的,有能力有本事,但心高气傲,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宴不臣:“你我师徒之间不必顾忌这些虚礼。”
何砚:“师尊……”
宴不臣:“坐!”
待到何砚坐下,一杯沏好的茶便被递到他眼前。何砚抬眸正巧对上宴不臣的眼眸,“师尊。”
一杯热茶下肚,那份因失败而带来的颓唐冰冷似乎已散了不少。
宴不臣的话语也在此刻落入耳中,“易为外界所扰,心境不定,而乱分寸,是为大忌。”
“可……”何砚不解。
宴不臣质疑:“嗯?”
何砚:“是,师尊说的是。”
宴不臣:“本座闭关多年,宗门之事皆交付于你,多年来为宗门奔走。”
何砚:“这是弟子应该做的。能为师尊分担是弟子的荣幸。”
宴不臣面露难色,识时务的何砚再度低下头,倒是他多嘴了。只听见宴不臣又道:“面对朝中之事,尚且能镇定自若,为何到了习武之上却是如此?”
何砚一时间眉头紧锁,飘忽迷茫的眼珠子转动着,突然间一丝光亮闪过。他恍然大悟,视线落在宴不臣身上,好似熄灭的篝火再一次燃起了希望。“多谢师尊!”
“嗯。”宴不臣闷声,“接下来本座不在东虞的日子,除却朝中之事。”
何砚惊讶:“师尊你要走?”
宴不臣没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这些日子里你要加紧练功,务必尽早突破《狱寒九决》的第八重。”
“是。”何砚应声之际,也免不了疑问。“薛师弟,他?”
宴不臣:“薛邦,本座自有安排。”
何砚:“是。”
他正想问宴不臣何时动身,话音落再次抬头间,偌大的庭院里哪还有宴不臣的身影。何砚猛的站起身来,视线在一众屋顶上扫视。终于在远处层叠的屋檐上看到了宴不臣的背影。他迟疑着:“师、师尊……”
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师尊,你总带告诉弟子、这以后……去哪寻您吧?”
自是无人回答他的,只不过门外自然有人等着他回答。还不等下人通报,一个挥舞着拂尘官威十足的宫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何砚识得他是司徒睿身边的贴身侍从,立刻便迎了上去。“不知大人来此何事?”
他的目光匆匆扫过院落,“宴宗主呢?陛下有旨。”
这不倒是为难何砚了,他看着宴不臣离开的方向,迟迟未曾开口。
宫人又道:“怎么很难回答吗?何大人?”
何砚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只是这……刚走!要不大人你派人去拦一拦?”
拦宴不臣?
开什么玩笑!
那他们还有命吗?
宫人变了脸色,连带着声音也弱了几分,“那宴宗主何事回来?”
何砚无奈:“这个、我也……真不知道。”
几日后的药王谷门外停满了马车,应拭雪被侍从推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面对他此次离谷,许如清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他原以为他能做到坦然面对,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吐露心声。“哥,一定要去吗?”
面对他的询问,应拭雪只是示意底下的人各忙各的。待到弟子散开,他才出言安慰:“放心,没事的。”
“可是……”许如清扶着他的轮椅缓缓蹲下,所有铭记于心的权衡利弊在看到应拭雪时,都被吞咽进肚子里。万语千言都不如那一句发自内心的话语,“可是,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哥走。”
应拭雪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弟弟,自入药王谷以来就一直被自己带在身边。
许如清继续说:“实在不行,我和哥一起去。这天气渐冷,哥哥的身子本就不好,又何至于跑这么一趟,山高路远的?再不济我也可以替哥哥去啊?我做事虽然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只要是……”
应拭雪打断他的话,“如清,有些事情必须要我亲自去。更何况留你在谷中也是有要事,看着众弟子的功课。”
“知道了,知道啦!我一定不会让哥失望的。只是……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许如清说到一半还是没忍住询问他归期。
应拭雪眼眸昏暗,有些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才道:“很快。”
“很快,就回来!”
许如清闷声,“嗯。”
应拭雪轻抚着他的发丝,“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倒也不怕人家笑话。”
许如清:“多大也是哥眼中的小孩子,这话是哥说的。”
应拭雪闻言一怔,许如清的骄傲得意的模样一点点与记忆中的他重叠,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将他捡回药王谷的情景。
“哥?”许如清疑问。
应拭雪的思绪被拉回,肯定的点了点头,“嗯,你无论多大都是哥眼中的小孩子。”
往常听到这话许如清本该是高兴的,可是如今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只要一想到他哥即将去往那世上最肮脏、最让人讨厌的皇宫,他就开心不起来。
迟疑间,应拭雪已世看穿他的心事。“怎么有什么心事是不能和哥说的吗?”
许如清迟疑:“嗯。”
应拭雪:“嗯?”
许如清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应拭雪:“嗯,我知道。”
许如清见状凑了上去,压低了声音询问:“哥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决定动身前往璃城?因为我得罪了天鸢中人,而我药王谷一向参与江湖争斗,因为我动手伤了天鸢中人,我们药王谷被卷入这场争斗,所以、所以你才要被迫战队,去、去寻求南璃皇室的庇护?可那……”
可那毕竟山高皇帝远。
哥,若是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的。
可那些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应拭雪笑着摇摇头,“傻如清,有些事情岂是你的错,不过是……”
话还未说完,姚汪雨便带着侍从出现在他们两人身侧,“应谷主,我们该启程了。”
应拭雪点头,“嗯。”
姚汪雨的视线看向许如清,“这是怎么了?”
许如清侧过头,眨了眨眼,将含在眼眶中的眼珠吞下,“没什么。”
应拭雪解释:“甚少离家,家中孩子牵挂。姚大人勿怪。”
姚汪雨:“应谷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自然是理解的。”
目光再度落在许如清身上之际,只见他整个身子几乎是趴在应拭雪的腿上,将埋在暗处,小声嘟囔着:“谁需要让你理解!”
应拭雪一边应付着姚汪雨,一边安抚着他。这似乎是安抚了许如清心底的那股怨气,他侧过头去,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克制。
“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谷中琐事我会帮你打理好的,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应拭雪欣慰,“哥自然是放心将这一切交给你。”
下人也在看此刻提醒道:“大人,应谷主该出发了。”
应拭雪:“如清,我该走了。”
许如清:“嗯。”
视线中的马车越走越远,许如清也不忍离开,就那么径直地站在风口中。目睹这一切的姚汪雨缓缓放下帘子感叹道:“应谷主,这位好弟弟倒是世间难得一见呀!”
应拭雪:“如清,自幼家中遭遇变故,被我带回谷中后,便一直养在身边。一直未曾分离,此次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姚大人谬赞了。”
姚汪雨:“是嘛?”
应拭雪对上他的眼眸,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应谷主说是那就是吧。”姚汪雨板着的脸,扯出一抹笑。“对了,怎么未曾见到那日在宴会上那位舍身挡剑的公子呢?应谷主北上这么大的消息,都不来送一送的吗?”
应拭雪心底咯噔一下,他到还没想到这姚汪雨还记着谢泉清。那日、他应该是没认出谢泉清的身份吧!还是说这次是试探?
谢泉清现在比不得以前,若是在这个时候被玄月门的人发现了身份。看来,还是要小心应对。
应拭雪说道:“虽是谷主离谷,但毕竟非谷中之人又何必劳烦他人。再者,他拿的是荣州林府的席,普天之下谁不知我药王谷与荣州林府之间的恩怨。那日就当算作是他荣州林府求和之举,我也断然不会接受。”
姚汪雨看着他眼底的厌恶,倒不像是假的。只是荣州林府是何等本事他是了解的?宴会上那人,倒不像是林府的做派。可应拭雪这副模样,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笑着:“不过是简单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倒是平白无故惹得应谷主不快,倒是我做错了。还请应谷主见谅。”
应拭雪不再言语,一副闭眼沉思的模样。实则是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倒是姚汪雨,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又落在应拭雪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意味,它们混杂在渐渐昏暗的夜里,风一吹,又是一阵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