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被念钦更用力地扣住。安维夏掀起眼，被对方眼中的坚定□□撞灼伤，近乎慌乱地抽回手。
“这么多人，我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念钦轻笑出声，刚才主动牵手的是他，现在怕影响不好的也是他。这样一个矛盾的人，竟然不讨人嫌，反而更加吸引他。念钦垂于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复而周始。舌抵上口腔湿软的内壁，隐隐有些发麻。
安维夏将手插进衣兜，指尖轻微地搓着。念钦将他的衣领往上拉，防止寒风再灌进去。鼻尖冻得通红，他分神瞥一眼，被念钦捂住脸。
“给你暖暖。”念钦说。
安维夏无奈地抓住他的手往下拉，塞进衣兜里捂着，“别闹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在路口重逢，又在路口分别。
之前嗓子哑了，加上和念钦耗费时间，他已经请了有一段时间的假，进度落下太多。整个剧本的感情滤镜太深，需要更大的付出，以及更多的时间。再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来不及在年前完成。所以当录音师旁侧敲击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时，他毫不犹豫地就说，下午回去。
然而上次之后，他再没见到念钦。
但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大量的工作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嗓子干裂得刺痛，神色疲惫许多。
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和尚凛他们关系好了许多，经常在一起。
“你想他了吗？”尚凛穿着淡黄色的羊毛衫，放下剧本纸稿，“我们的工作快结束了，工作室会安排一些花絮什么的，那时候他可能会出面，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白商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垂眼看着他，带着有力的光，可靠至极。
安维夏静静地欣赏眼前的画面，被触动一瞬。他有多久没再感受到这种可靠了。
虽然是不属于他。
“我和他，平时有联系的……”安维夏胡掐着，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难堪，心里更不自然了些，“他说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回来。”
“那就好。”尚凛笑嘻嘻的，抓住白商的手腕，“别老弄乱我头发！”
白商收回手，和易云言去协商一些事情，尚凛就待在安维夏旁边。这个像大学生一样的男生很单纯，也很好相处，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他默默地叹口气，记着过年的时间，算念钦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天易云言就在旁边，听到他说的话也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安维夏心里却被一根无形的绳紧紧勒住。他怎么能忘记，易云言和念钦的关系有多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念钦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过一段时间就回来。
他只是大概猜测，胡乱说了出来。如果那时候念钦没有回来，他就真的丢脸。安维夏看着只有几句话的对话框，沉默许久，打上一行字。
[Act]：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许久都没有收到消息，他关了手机，俯身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白瓶和黑封皮笔记本。
安维夏吞下一颗药，顺着桌面上的水咽下，然后摊开笔记本，拿起一旁的笔。因为时间久远，本子的边页已经发黄，褶皱弯曲，换做别人早已当作本破烂丢弃。清秀稚嫩的墨迹书写着他过去的一切。
[5.19，星期天]
好冷。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竞赛早结束了，如果我可以在考试前离开这里，应该来得及参加高考
[6.29，星期六]
生日快乐，希望……我没有希望的了
日记只写了这么两条，然后就是一些毫无规律的线条，有些甚至划破纸张，刺穿好几页。
再往后翻，他看到几个歪扭的字，像是十分艰苦地写下。
[你好……再见]
安维夏近乎颤抖的闭上眼，翻过这一页，拿起笔。
[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能会想你]
只是可能……不是一定。
手机突然'嗡'地震动起来，安维夏拿起手机，紧紧攥在手中。
“喂。”
说完对方又沉默一会儿：“挂了么？”
“没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你了。”手机的磁音流出话筒，掀起波澜，“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等我。”
安维夏张开颤抖的唇：“好。”
“嗯。”安静一会儿，对面似乎有什么事，念钦匆匆地说了句“先挂了”，通话界面就退了出去。
念钦不舍地放下手机，江枫黎靠在一旁，晃着手中的酒杯，打趣他：“是哪个小情人能把你的魂儿勾走？”
“哪里来的情人。”念钦整理好合同，收到一旁的文件夹里。
“还没追到手呢？”
“快了，急什么。”念钦笑出声，“这种事急不得。”
“哟，现在急不得了。”江枫黎翻个白眼，“那你急什么，天天催，财务科那边已经忙不过来了。”
“他们太慢了。”
“是，只有你最'快'。”
江枫黎连着翻几个白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舔去嘴角的液体，问他：“你们那个什么花絮，打算什么时候拍？”
“怎么？”念钦食指夹着根烟，左手拿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烟头，“你想参加。”
听着他肯定的话语，江枫黎'砰'地放下酒杯，“谁想参加了！我就去看看而已，看看你那个新工作室能办的多好。”
念钦'哼'一声，呼出的烟雾打在玻璃窗，外面的灯火阑珊变得模糊，随着水汽的消散又变的清晰起来。深黑的油墨染得天空不再明亮，也让人变的多愁善感。
太久没回去，他快忘记温暖是什么味道的了。'温暖'这个词在他的世界里一直很模糊，在重要的人接连离开后，也逐渐变得普通。安维夏让他的感知慢慢回归，开始食髓知味。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去，然后抱抱那个人，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要是被江枫黎听到，指不定会嘲讽他是只被拴住的狗。但他就是愿意，也希望安维夏拴住他。
他就是想当一只狗，安维夏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再怎么说，他总不能跟'狗'计较吧。
念钦回过神，发现自己在这个话题上想了那么久，还越来越离谱，没忍住弯起唇角。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消息，半个小时之前。
[Act]：我也有点想你^v^
身边的人突然笑起来，江枫黎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嘴角抽搐几下，随后白亮的屏幕晃到他面前，几乎贴到他脸上。江枫黎退后些看清楚上面的“想你”两个字。
江枫黎：“……”
面目可憎的念钦在还得意的笑，他感觉手有些痒，想打人。
“你们几个准备一下。”易云言手里拿着喇叭，时不时喊上几句。
工作人员来回搬东西，录音师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布置场地，场面有些混乱。安维夏几人站在角落，当活人摆件。尚凛摘下棒球帽扇风，对上白商的视线露出笑容，问他：“你饿吗？”
白商：“不……”
“饿了。”安维夏打断他的话，“我们先出去吧。”
半个小时后，白商跟在他们身后回来，双手拎着巨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盒饭和饮料。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尚凛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被他避开。
白商解开塑料袋，把盒饭分给大家，随后和尚凛他们一起吃。安维夏端着盒饭走到角落，菜的分量很足，米饭压得很实，他垂下眼，慢慢地嚼着，油汁溅到衣服都不知道。不久他就放下筷子，塑料盒中的饭菜还剩很多。
他感觉心里有些发胀，头脑也昏昏沉沉，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
“怎么吃这么少？”
对面的手掀开盒饭的塑料盖，抽张纸擦拭着手指上的汤汁，随后又拿来张干净的纸，抬起他的手指，细细擦拭着指缝里的汁水。
安维夏抬起眼，闯入片深海，被雪白浪花席卷上岸。
“这么大的人，怎么像个小孩一样，手和衣服上都是。”
安维夏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眼睛有些酸涩。没吃几口，他实在吃不下去，抬起头盯着他。
“吃不下了？”念钦停下动作，看安维夏呆愣愣的样子笑出声，“这样看我干什么？”
他拿过安维夏吃剩下的盒饭全部吃完，自己的还剩一些，盖上准备扔掉，安维夏出了声。
“没吃完呢。”
他的动作顿住，拿着塑料盒转身：“你要帮我吃完吗？”
见他不吭声，念钦笑着说了声“小呆子”，把桌子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安维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也只是一眨眼的事，但他也觉得，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他张了嘴，又蓦然闭上，喉咙干涩无比。
“那个……”他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点半下的飞机。”
安维夏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无言。对方刚下飞机就赶来这里，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念钦黑眼圈有些重，神色疲惫。这是长时间休息不足导致的，安维夏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在干什么，但压力肯定不轻。
念钦看着安维夏出神的样子叹口气，捏住他的鼻子：“怎么不说话，几个月不见就不认我了吗？”
“没有。”安维夏抿唇，思考片刻后说道，“花絮明天才正式开拍，今天只是准备场地，你可以先回去。”
“我才刚来，就赶我走？没良心的……”
“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安维夏盯着箱子里的道具，“只是看你太累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嗯哼。”念钦拉起他从易云言面前走过。
易云言：“？”
“我们先离开，麻烦你多忙一会儿，明天给你一个大惊喜。”
“啊？”易云言还举着大喇叭，手停在半空，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可以自己走，松开我。”
念钦松开手，关上电梯门，摁下六楼的按钮。
“来这干什么？”
念钦和他一起往里走，淡蓝色的蛋糕摆在桌面。
“嗯？”安维夏愣愣地看着，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被念钦牵着走过去坐下。
“送给你的。”念钦说，“好久不见了，维夏。”
安维夏心里的那面镜子猛然碎裂，倒影之后，呈现出灿丽的花园，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