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杂乱的地方有一个突兀的摊位，散发着植物的幽香，摊主面前摆着许多鲜艳的花束，等待着属于它的那个人。
“小伙子，要买一束吗？”老太太带着慈蔼的微笑，替他拿起一束雪白的鲜花，“可以送给你对象的，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花。”
念钦走到她的摊位面前蹲下，在这花团锦簇之外的角落，放置着另一种花，他捡起那支花，垂眼注视片刻，“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花？”
老太太眯起眼看过去，慈祥的笑容逐渐淡下来，“我家老头子种的，那时候我家人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给我定了另一家人的婚，然后他就种了这种花。”
“后来呢？”
“后来啊……他抢婚了。”她眼底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随时可以掐灭，“对家看我们这样，也不强求我，所以我就嫁给他了。”
“那爷爷现在在哪呢？”念钦轻抚着黑色鲜花的茎叶，听她说道，“他生病了，已经离开了。医生说是什么癌，但怎么会有病不能治好的，我才不相信。”
念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我想把这些花都买下来，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有些疑惑，“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念钦拿起那支黑色鲜花，顺便拿起一束白色的花，“请您帮我送给那些路过的人吧，麻烦了。”
“好。”
念钦找人换取现金给她，再从里面挑一捧玫瑰花，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艳红的花瓣上，他将这束花放到老太太怀里，语气温柔地对她说，“这束花是我送您的。”
“奶奶，爷爷他真的很爱您。”
…………
他开车来到一处墓园，带着那雪白的花束往里走，同样冰凉的石碑竖立在四周，有些碑成为青苔的生养地，滑腻且散发着淡淡的气味。他走到一个普通的墓碑前，蹲下放置那束白色的花，有些哽咽地开口，“奶奶。”
“我想您了。”
“真的对不起，”他坐在旁边，靠着她的石碑，像一只受伤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只能倚靠温暖残留的余温。
“我没有变成你希望的样子，也伤害了好多人，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我不是故意的……”
冰冷的雨滴落到他脸上，顷刻下起大雨，视线之内都是水雾和坠落的雨，溅起沾湿，天色灰蒙起来，只听得到雨水坠落溅起的声音。他抹去脸上的水，滑落到嘴角的带着咸味，他看一眼旁边的石碑，“再见，奶奶。”
浑身湿透地回到家，他拿起毛巾和衣物去洗澡，出来时看到桌子上那支花，到杂物间找到一个小花瓶，将那支花养在里面，花叶透着一股坚韧的生命力，在新的地方盛开着。
安维夏没多久就离开医院，在家休养好之后回到录音棚继续忙碌，一连几天他都没见到念钦的身影，心里有点担心，自己那天说的话不论对谁都很过分，但是他不想主动去打破现状，因为对方对他做的事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之前那件事，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结，现在这样就是他所希望的，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因为以前的偶然交遇产生一丝微不足道的联系，早就该再次相离。
“安维夏，”易云言走过来，“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什么？”
“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没有。”他看着玻璃门上反射的映像，忍不住问道，“念钦最近怎么没来？”
易云言瞬间都全想明白了：“你想他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想他那种人。”
“他最近忙着给……”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
“我是哪种人？”念钦带着笑走进来，浑身一股懒散劲，眼神带着些许探究，“想不到你还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
“没有。”
“那就没有吧。”念钦站到他面前，“你想我了吗？”
安维夏眼神都没给他：“我凭什么想……”手腕被念钦抓住往前一拽，他踉跄一下被对方搂进怀里，念钦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那里好了吗？”
“闭嘴，松手。”
他弄不懂念钦的想法，上次两人以那样的方式收尾，念钦当时情况似乎不太好，现在又是这样的态度，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还是装作不在乎？
想到这种可能安维夏心里愧疚感更重，完全忘记念钦之前怎么对他的。他往旁边看一眼，易云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犹豫片刻，最后放任念钦搂住自己，毕竟……是自己先说那么过分的话，抱一下没什么的。
这个举动却引起念钦的误会，他松开安维夏，靠在墙上打量他片刻，目光犀利：“你不反抗？这不像你。你之前不是讨厌我吗？你该不会想干什么吧？”
安维夏：“……………”
他彻底明白，对这种人就不该愧疚，你补偿他，他还觉得你心怀不轨。
念钦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似乎确定了什么，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自嘲，脸上却满不在乎，“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当真。”
“哦，你可以走了。”
“急什么？我这么多天没来，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赶我走？”
“不然呢，给你摆个欢迎宴？来句'皇上驾到'？”
“不用那么大张旗鼓，”念钦一脸坏笑，“我要求不高，说声'老公你来了'就可以。”
“…………”
沉默是金，不许鸟钦，谁鸟谁是大傻逼。
“我还听负责人说……”念钦盯着他，眼神暗沉，“配完这个剧本之后，你要辞职？”
“嗯。”
“呵。”念钦头微微后仰靠墙，斜瞥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违约金你赔得起？”
“……我会想办法。”
“不是吧。”念钦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头，他眯起眼看着安维夏，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走？就算你想办法走了，我也会让你无处可去，你不希望家里两位老人担心吧？”
“到时候你还是要回来，所以干嘛做这些无用功呢？乖乖待着听话不好吗？”
“你威胁我！？”
“对啊。”他嘲弄地看他，“我就是威胁你怎么了，你走一个试试看。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公司敢收你，而且你的父母会立马知道这些事。”
“你说他们会多担心啊，自己的儿子失业，还被人碰过，哪个姑娘敢嫁给你。安维夏，我亲力而为只是为了我工作室发展的未来，不代表我和你们一样。”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
“卑鄙？我这只是耍些小手段而已。作出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家人和未来。”
气氛僵地可怕，安维夏出声调笑他：“看来你就是这么威胁你那些数不清的前任的。”
“数不清的前任？”念钦轻轻歪头思考，玩味的眼神在他身上肆意打量，“他们比你乖不知道多少，不用我威胁就自己贴过来了。”
安维夏心脏猛地一颤：“那你手伸得还真是长。”
“吃醋了？”
“做梦。”
“你……”门突然打开，念钦突然想到什么，俯身吻住他的唇辗转厮磨，安维夏刚开始还不明白，余光瞟到门口的几个同事震惊的目光，立马推开念钦，却被他压住两只手动弹不得，直到门被同事关上，念钦才松开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他的精神有些疲惫，“他们会说我是靠你走关系上位。”
“有我在，谁敢当面说你。”
“那他们背后就不会说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吗！”
“这个机会也是我给你的。”
“是你给的我不否认，但是你因为私人恩怨这样做值得吗？你毁了我的前途。”
“你有什么前途，只不过是我顺手替你说了一嘴而已。”
“……你到底想怎样。”
念钦说的道理他都知道，他全都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但他也在为此努力，希望自己的未来可以更好，他也知道自己的努力在他眼里渺小且毫无用处。但他还是想坚持下去，带着尊严尽力而为，而不是被他这样侮辱。
世人自认清高将钱财视作身外之物，却没有谁的一生能够脱离它。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逗逗你。”
“逗逗我……”他叹口气闭上眼，“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
“………”念钦专注地看着他，随后敛回目光，“如果累了就请假休息。”
“念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
报复你的欺骗，报复你的背叛，也报复自己的无用。
“报复我？”安维夏觉得很可笑，他总是被刁难的一方，现在还要被'报复'。
“我要让你以后只能依靠我一个人，对我低头服软。”
“不可能。”
“那不是你说了算。”他打开门，“还有，离易云言远一点，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是易家人，易于的儿子。别告诉我你连易于都不知道。”
“我知道。”
江氏集团的死对头，他们两家关系从前几代开始破裂，每年都对着干，虽然两家一个是往休闲娱乐方向发展，一个是搞房地产的，但也不妨碍他们残杀争夺。到了现在这一代也被家里进行比较，人尽皆知江家小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友几天换一个。易家倒是没有泄露风声，想不到藏在念钦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念钦回头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易云言是我发小，所以我和他关系好。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也别指望我们会因为你撕破脸。”
“我上次让你自信，不是让你这样自信的。”
“嘴硬。”念钦关上门往电梯厅走，等电梯时易云言刚好给他发消息。
[易]：他最近怎么样？
念钦仔细回想着好兄弟最近的情况……
[念]：就那样，总是被他女朋友甩，所以天天换女朋友。你要不要管管？
[易]：管什么
[念]：你不是喜欢他？万一他找到真爱了你就没机会了，我建议你趁早下手，这样我还可以帮帮你
[易]：就你，自己的都管不好
[念]：我还没找你算账，以后离他远点，别老勾引他
[易]：我听说你在录音棚强吻他
[念]：不是强吻，只是表达我对他的爱
电梯门向两边移动，念钦将手机熄屏，放入口袋里走进去，抬眼一看才发现易云言也在里面，对方手机上正是和他的聊天画面。
念钦：…………
易云言：……
“哟，”念钦凑过去看他的聊天记录，看到对方还没打完的消息，慢慢读出来：“勾引他的人是……你这什么玩意儿啊，什么叫我勾引他！？”
易云言丝毫不慌，轻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你自己清楚，浑身上下都是一个字。”
“'帅'字对吗。”
“不，是'骚'。”
“……我明天就帮江枫黎找新女朋友。”
“可以，把我也介绍给他。”
“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你是怎么死缠烂打别人的。”
“行，”念钦无语地笑，“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给他做女朋友？恕我直言……”
“我可以委屈一下自己。”
“……一米八八的小娇妻？”念钦好笑地上下打量他，“你觉得他抱得动你？”
“不一定需要他抱，也可以我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