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维夏反锁之后靠在门旁，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思考着什么，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清明，他不能总是逃避，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打开门，撞到面前人坚硬的胸膛，绕过他往客厅走，念钦转身跟在他身后，他到哪念钦跟到哪。
安维夏：“………”
他坐到沙发扶手上抬眸审视他，傲慢高冷，看得念钦心里痒痒的。他往安维夏走几步，被制止在原地。
“停下，站远点。”
“……维夏，”他眼睛亮亮的，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舍得吗？”
“………”安维夏心里早就知道他是装的，也懒得陪他玩，“舍得。”
念钦叹口气不再装下去，去厨房端来买的粥放到他面前，粘稠适中的粥和蔬菜碎叶充分融合在一起，米香中带着一丝蔬菜的清香，粥里还有小块的虾仁，看起来十分可口。
“我喂你。”念钦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被安维夏推开，闻到这个味道他脸色不太好，他看一眼念钦端着的粥，有些反胃，“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念钦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什么都没放啊。”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他去冰箱拿出一杯酸奶往卧室走，在门前停顿，微微侧脸提醒他，“吃好了就离开，记得把门关上。”
卧室门关上之后传来'咔嗒'一声，上锁的声音。
念钦带着疑惑尝一口粥，米粒的醇香在口腔蔓延开来，味道很好，不枉费他排队那么久。安维夏看起来好像觉得这闻起来恶心，但闻起来也没问题啊……
念钦正在探究这碗粥的奥秘，安维夏突然又出来站到他面前，他还在专注地用勺子翻搅这碗粥，似乎找不到问题就打算一直研究下去，安维夏看他这样眼神不自觉柔软下去，在念钦抬头那一瞬间又变得冷冽无比。猝不及防撞到那么凶狠的眼神，念钦吓得轻抖一下。
安维夏：“………”
念钦：“……………”
他现在突然后悔昨天强迫他了，对方的眼神十分凶狠，念钦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兔子，安维夏的眼神就像凶残的狼，随时要将他撕裂入腹。
安维夏见他这样心里觉得好笑，就好像昨晚被强迫的人是他一样，本末倒置。他翘起二郎腿看着念钦，从容不迫地说道：“我提几个条件，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当昨天的事没发生。”
“什么条件？”
“一，不许再有任何强迫性行为。”
“二，不许再随便来我家。”
“三，……”安维夏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除了同事兼上下级关系。”
“我不同意。”念钦放下手里的碗，嘴角的弧度拉直，“你要对我负责。”
安维夏彻底懵住，他要不要听一下自己在说什么？他身为受害者要对肇事者负责？
做拉面的都没他能扯。
“你似乎没搞清楚情况。”安维夏无奈地笑，嘲讽至极，“是你强迫我，就算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负责，也应该是你对我负责。”
“行啊，”念钦十分爽快，“那我要对你负责，所以你前面的条件我不同意。”
“………………”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念钦佯装无辜地看他：“没有啊，我怎么可能那么坏。”
“你………”腹部突然漫上剧烈的疼痛，左手紧摁住沙发扶手，手指处的皮肤因为过于用力泛着白，偏偏脸上还要装作没事发生，赶念钦离开，“你赶紧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念钦早就注意到他脸色不对，站起来拿钥匙，拉着他要走，“我们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额头因为疼痛渗出一层薄汗，沾湿额前几缕碎发，衬得他更加虚弱。念钦见他这样直接将打横他抱起往电梯跑，怀里的人脸色苍白隐忍，嘴唇有些颤抖，念钦有一瞬间心闷刺痛，电梯门一开就往外跑，将安维夏放在后座立马开车往医院赶。
“你等等，马上到了。”
念钦连闯几个红灯之后终于到医院，他将安维夏小心地抱起来，关上车门跑向急诊科。
…………
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让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指尖的冰冷在缱绻乡里十分明显，凉液顺着一个方向逐渐扩散，手指微蜷，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拿手轻轻揉搓他的手指，试着让他暖起来。
他再次熟睡过去。
睁眼时他还没完全清醒，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等到念钦走进来时才回神，刚想动就感觉到身上的酸痛，腹部也隐隐刺痛。念钦递给他一杯水，安维夏接过抿一口，嗓子有点沙哑，“医生怎么说？”
现在这嗓子没个一周都好不了。
“急性肠胃炎，还有就是……”念钦犹豫片刻，后悔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弄里面了，医生说你没洗干……”安维夏立马捂住他的嘴，耳尖有些泛红，“胡说什么，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
他在向他忏悔，他在教他如何做三好市民。
“行吧。”念钦转身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容，眼睛都弯起来，像是小孩子得到一颗糖，即使没尝到味道也会开心。手指下意识一松，玻璃杯碎裂在地上热水飞溅，清脆的声响惊得安维夏一颤，他侧眸，水迹滩在病房的地板上。
念钦将打扫卫生的人叫进来之后坐在安维夏床边，宽大的手掌触碰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睡着时下意识想要更舒服，也没多想那时替他揉手的人是谁，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位'守法好公民'。
他真的看不透念钦的想法，伪装自己骗取他的信任，也不相信自己对他是真心，怎么看念钦都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但是对方无意之中展露的温柔喜悦都是真心的。
怎么想都想不通，安维夏有些烦躁地将手抽离，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一句：“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
念钦突然被甩开一时没想明白，以为安维夏是因为他摔碎水杯生气，放低声音：“你生气了吗……水杯我可以给你买新的，你别生气……”
他有些反感他这种样子，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对方是真心还是像之前一样骗他，被骗一次的代价太大。
“真让人反感。”
“什么反感？你反感我摔坏你的东西吗？”
安维夏坐起来，两只手掩盖在白被下，左手揉捏着右手指骨，揉搓过的地方慢慢热起来，“如果你做这些只是为了之前的事弥补我，那不需要。”
“不喜欢就不要装作喜欢，让我反感。”他本想说恶心，但终究没说出口。
自己意志清醒时对他说出这两个字，还是太难，他还是不忍心，尤其是看到他照顾自己的样子，就算是假的，他也不忍心。
他已经尽力将伤害降到最低化。
念钦挑眉看着他，眼神似乎在看一个小丑，不屑一顾地反嘲：“你真是'自信'，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哦不对，”念钦佯装认真思考，随后恶劣地勾起嘴角，眼神轻蔑玩弄：“你说的是不久之前那次？我是说了。”
“但是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啊，你真信了？”
“你真是单纯，哥、哥。”一声'哥哥'充满讽刺，而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更偏向'情趣'意味的称呼，让安维夏想起那荒唐的事，有些恼火，“你对谁都这样？”
“是啊，只是一句'喜欢'而已，对谁都能说，你不会以为你自己在我这很特殊吧？”
念钦觉得自己难得用过一点真心，就算他当初的目的不良，也不意味着安维夏就该欺骗他的感情，刚闹矛盾转身就和别人一起出去约会，看到他就冷脸相对，他凭什么让他觉得自己在意他，等着对方因此得意，再让自己的感情被嘲弄吗？
那他就偏不让他如意，偏要故意刺激他。毕竟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除了防守，就是进攻。
念钦从来不会去做卑微的一方，哪怕是他爱的人，更何况他根本不爱安维夏，只是图个新鲜，那就更没有必要让着他。
“我发现你总是喜欢痴心妄想，也十分虚伪。”
“我的虚伪在你的演技面前还是过犹不及。念钦，做人要自信点，你别这么谦虚。”
“你……”念钦刚要驳回就停下来，“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先别生气。”
就让他这一次，谁让他身体因为自己变差的，吵下去对他也不好。
“你是学过吗？”
“学什么？”
“怎么表演。”
“当然没有。”念钦凑到他面前，“但是我学过怎么亲人，你要试试吗？”
“你……”
没等他回答念钦直起身，故意挑逗他：“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亲你吧？”
“你怎么那么……”他思考着更贴切的词，“弱龄。”
“弱龄？”念钦气极反笑，“那你是什么？内分泌失调吗？随意几句就情绪失控。”
“安维夏，我好心照顾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报答你？”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报答你什么？我告诉你，就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感情。”
“你只会滥用金钱和权利，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的感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别人从你这里得到金钱的附赠品，最常见最普通的附赠品。”
安维夏平静下来后觉得自己说过了，但刚才他的意志被愤怒趋势，不受控地说出那些话。
反常地，念钦没有再反驳他的话，他抬眼看他，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凄冷的眼神无声释明一切。
“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顷刻，他的指尖触上门把手，冰得刺骨。念钦转动把手，离开这里。
车轮扬起的灰尘飘逸在空气中，似乎进入到他眼中，他轻揉眼角，心里自嘲地想，自己的眼睛应该红了吧，真是没用。
安维夏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他的心脏，让血淋淋的刀刃在里面转动，泥泞不堪。
他确实只会滥用金钱和权利，就像威胁安维夏那样，强迫对方。他不是没有想过认真对待，但他身边的人都只在乎金钱，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如此。
对方的话提醒了他，让他再次明白自己的感情多么劣质，自己还是没有资格，就像当初他的母亲对他说的一样，他只是一个劣种，他的存在只是意外，他活着就是罪孽。他的皮囊空有其表，他的灵魂腐朽溃烂，他的感情只是供人戏耍寻乐的工具。
而他活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学会爱人。
也不配被爱。
他们都说这是根种在他劣质基因里的、深刻入他骨髓里最肮脏的东西。
与生俱来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