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疼地捏住鼻梁,放下手机不再想这些事。
往后几天他开始有意避着安维夏,每天和易云言、负责人大概聊一下进展情况,便去楼上的办公室。
MidBreeze是念钦当初无意投资的,那时他还是个风流成性的执垮子弟,觉得有意思就投了钱进去,成为了最大占比的股东。他的家里人只知道他整天混在里面无所事事,但很多重要事情念钦都是亲自操办监管。
就比如这个工作室,是最近几年新建的,所以很多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他亲力而为,包括合作的甲方、商议解决问题都是他去。
加上现在念氏里也有他的股权,有点钱很正常,他的家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也没怀疑过。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庇护。
今天甲方又有新的要求,念钦草草看一眼无言,刚上来的易云言看到甲方要求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嘲笑一声,“就他们这算盘打那么响,真是把我们当傻子逗?”
“老谋深算的狐狸。”
“那你打算怎么办?”易云言仔细翻看一下对方发来的邮件,脸色直接冷下来,“告诉他,要求太高,拒绝。”
“啧,对方提要求的话太绕,直接拒绝肯定不行,免得让他们套了。”
“那你总不能同意?”易云言深思片刻,“他们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你,同意就掉坑,直接拒绝就入套。”
念钦仔细翻看着对方的提议,忍不住翻白眼:“主要是开价低,条件这么多,天天都是事。我上星期去和他们的负责人见面,结果对方开口就是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还希望几个人啊,我一个不够?”
易云言感慨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估计希望我们阵仗大点热烈欢迎。”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他们那三教九流的样,要不是他们那个剧本好,就他们?”
“我也想不通,那个剧本确实很好,更像是那些名气稍微大一点的公司集团,而不是他们那种。”
“不管他们怎么拿到那么好的剧本,他们确实很烦,天天一堆事,狐狸尾巴甩来甩去还以为别人都是纣王会被他蛊惑。”
“……言重了,他们没有那么妖媚。”
念钦恶趣味地说道:“如果他们妖媚你就搞回家?”
“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哦。”念钦回复好甲方,关掉邮箱,“小样。”
“话说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在录音棚见到你,怎么不去了?”
“忙。”
“忙?”易云言观察他的神情,“安维夏最近总是问我'念钦还没来吗',我跟他说你最近比较'忙',这个理由打发人就算了你还想糊弄我?”
“真的忙……”
“你现在不是忙好了?跟我一起下去看看。”
易云言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念钦一起去录音棚。
“我跟你说,闹矛盾了就解决,别天天耗着。”
“没闹矛盾。”
“你说的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念钦装作没听见,到了之后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纸稿。
这个剧本就是那个事多的甲方给的,大概就是两个人半生的纠葛。
女主家里比较富裕,但是女主的后妈将她当做一个外人看,女主的父亲也不管,导致她从小就生活在阴影里,逐渐变得忧郁起来,经常吃药维持正常状态。
直到有一次女主遇见男主,那个阳光下肆意生长的男孩成为一束光照进她心底的牢笼。她的目光永远追随在男主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仰慕。然而女主内心自卑,总是不敢迈出主动的一步,只能追随他的背影而行。
直到毕业分开,女主也只是将她的喜爱深埋尘灰。
六年后,女主再次和男主相遇。
那时候她已经和家里的人彻底分离,变得成熟自信。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向男主展开追求,后来却发现男主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
曾经少年的张扬轻狂早已无声磨灭于岁月。
女主有些迷茫,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是他的长相没错,灵魂却像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没有轻易放弃,选择追求下去以完成当初也是那个遗憾。
后来两人在一起,男主每天酗酒抽烟,源源不断的问题出现在这一段感情之中,女主终于清醒过来。
她所喜欢的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时间可以让人成长,也可以让他的灵魂残缺。
一纸协议书,斩断所有纠葛。
女主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不得已开始复药,变得嗜睡、昏沉,直到有人通知她,男主的遗产已归属她名下。
那个墓碑上,是她曾经所爱之人的名字。
他的遗书解开所有的真相。
在六年前他就注意到女主的目光,他很早之前就喜欢女主,但是不好意思去告明心意。知道后也迟迟没有主动,他害怕自己会影响到女主。
于是一别六年。
六年后他已经被生活磨去菱角,命运却让他们再次相遇。面对女主的主动,他欣喜又忧虑,他清楚女主值得更好的人。
他犹豫许久,最后迈出那一步,和女主在一起。然而伴随而来的不止是结婚证,还有死亡的通牒。
癌症晚期。
他开始恶意酗酒、吵架,才终于换来分开的结果。离婚后他的病情恶化,每天疼痛难忍,刀割般的疼痛也袭卷他的心脏。
他将遗产继承权填上女主的名字,发挥了他最后的价值。
是他对不起她,永远别再相见。
故事的最后,女主带着一个项链投海自杀。
那是男主的遗产之一,里面的照片是六岁的他们。
她以为的初次相见,是他等待的十二年,纠葛的十八年。
“安维夏就是男主的配音员。”易云言说道,“现在的进度到了男女主再相遇的这一段,他的状态不差,但还是不够。”
“……所以?”
易云言单刀直入:“我希望你们和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吵架了。”
“不管有没有,他状态不好就会影响我们最后的成果,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说道:“知道了。”
绝对是因为影响,才不是他想。
“他什么时候好?”
“应该快了,我问问录音师。”易云言走过去靠在旁边问了什么,然后走回来,“还要一会儿,你等着吧。”
“嗯。”他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酸甜融开弥漫整个口腔。
“吃什么呢?”易云言看到他手里的糖纸,“给我一个尝尝。”
“尝什么尝。”念钦拍开他的手,“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吃的。”
“忘恩负义,我推你一把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连一颗糖都不给我吃。”
念钦摊手:“没有了,我吃的是最后一颗。”
易云言还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安维夏出来,冲他说道:“维夏,这里!”
“'维夏'?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吃醋了?”易云言狡猾地看他,然后一把拉住走过来的安维夏,“维夏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这个姿势从外面看上去很亲密,念钦皱眉想要拉开他们,最后还是坐下,笑意加深:“易、云、言。”
易云言让安维夏坐在念钦对面,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拿点东西。”
“嗯。”念钦坐在他对面,无意瞥一眼安维夏,沉默着。
“我听易云言说你最近很忙?”
“有点。”
很好,成功把话聊死,他可以去撞墙了。
“……你还是生气。”
“没有。”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沉默良久,念钦轻叹,“你和别人在外面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那天我的反应有点逾矩了。”
“嗯?什么?”
念钦扯起一丝笑容故作轻松:“你不用这样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都懂。”
安维夏愣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我做什么了?”
“你们不是'啵'了一下?”
安维夏无奈地笑:“他是我哥,只是他好久没见我了想要请我吃饭。至于你说的情况应该是角度问题。”
“亲哥?”
“表的。”
“啊……”念钦有些尴尬,“只是哥哥啊……”
“不然你希望是什么?”
“没什么。维夏,你把手摊开一下?”
安维夏照做,骨节分明的手在他面前,偏白的皮肤隐隐显现出青筋,念钦将他之前给的新糖放到他手里,“你给的这个比之前的那个好吃,你尝尝。”
门被打开,易云言拎着三杯奶茶进来,看到安维夏手里的一小堆糖,故意揶挪道:“哟,某钦不是说没糖了吗。”
念钦十分坦然,没有一点愧疚: “是啊,现在没了。”
易云言拿出一杯果茶给安维夏,剩下的全部拎走。
“诶诶,我的呢?”
“你的?”易云言狡黠一笑,“没有你的,你和安维夏喝一杯吧。”
念钦极为感谢地看易云言一眼,表示以后一定让他坐主桌。
安维夏:“…主桌?到时候我和易云言一起吧。”
念钦:“……”
易云言努力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估计坐不下,你应该要和念钦一起。”
想不到安维夏除了长得清冷,思想更清。
很快到了周末,念钦按照之前的约定去安维夏家里。
“来了?”安维夏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衣服,围着围裙,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锅铲。
“进去等等吧,马上就好。”
念钦在玄关换好拖鞋,洗好手到厨房门口,看到盘子里煎好的锅贴。
他走过去站在安维夏身后,凑得很近:“我可不可以尝一个?”
安维夏默不作声地把他推到锅贴前面,然后给他一双筷子:“吃这个垫一下。”
“挺好吃的,你尝一个。”
安维夏下意识张嘴吃掉他喂的,吃完后反应过来看他一眼,念钦嘴角扬起弧度,为刚才的事沾沾自喜。
“是不是挺好吃的?”
“还好。”安维夏将菜装进盘子,转身去盛汤,“你帮我把菜端到餐桌上。”
念钦把菜全部端过去,然后坐在那里支着下巴看安维夏,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吃吧。”安维夏摆好汤和米饭,拿出两瓶果汁,递给他一瓶。
他拉开拉环喝一口果汁,瞧见念钦还没有动作,“怎么了?”
念钦眸光微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拉环拉不开。”
安维夏再傻也不可能相信这句话。
他拿来一把剪刀给念钦:“自己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