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旷这日正在田间跟李狗伢交代河堤的保养时,远远见到一行人骑马而来,“是七爷!”隐一首先看清了来人道。
“七哥,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今天回京中吗?”林旷上前牵住皇甫镇波的马,梳了梳马的毛发,问道。
审问李杨后,林旷和皇甫镇波便分头行动了,林旷着力于李家村,从最终的种植者和使用者一端,继续去推动土豆的种植,他在攻克李狗伢后,需要破除百姓们对于土豆的迷信,找一个合理的方法,告诉他们土豆这种东西,使人中毒,或者在这之后死掉,并不是因为他们福气不够,而是因为吃了发了芽的土豆。
这件事比想象中的难太多了。
一开始林旷带着李狗伢一到饭点就在村民们回家的路口,烤上土豆,在每一个村民经过时,打开一个烤好的土豆,吃的香喷喷的,让土豆的香味进入每一个路过的村民的鼻腔。在他们忍不住咽口水时,李妮妮会在前面免费分发烧好的土豆。
——虽然每一个村民都露出了渴望的表情,但是除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没有人敢接过这玩意。
再然后,林旷带着隐一每家每户上门发钱,只要愿意去李狗伢家里免费吃土豆宴的,每人发五百钱,并要求村民们吃前诵读:“土豆发芽切莫吃,存储家里不见光。”
真金白银砸下去后,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果,陆续有觉得自己身体好的村民,为了这免费发放的五百钱,顶着中毒的风险来李狗伢家里吃土豆,在发现确实没有再中毒后,越来越多的村民每日里来李狗伢家吃饭。
林旷见状一日日减少了发放的钱,从每人五百钱减少到每人三百钱,再减少到两百钱、一百钱,到最后停止了发钱——依然有村民愿意过来。
成功了!但是发土豆还是没人愿意接,更没人愿意种,李妮妮和李狗伢去打听了几轮后,才从村民们支支吾吾的话语里找出真相——村民们觉得,在李狗伢家没有中毒,是因为林旷在,林旷这样的大家少爷的福气在,如果自己吃的话,就是折福的,还是会受到雨师惩罚,会中毒甚至去世。
破除迷信,道阻且长啊!
最后是隐一一言道破,“既然他们相信这是雨师降下的祥瑞,要让他们不再担心会被受到惩罚,再让雨师出现一次不就行了嘛!”
于是在李狗伢的张罗下,村民们在这天夜晚,再次见到了降临李家村的雨师。
雨师表示对众人们的赎罪表示满意,并已经去除了土豆里面带着的惩罚,并表示,土豆的芽代表着罪孽,是需要避免的,如果出现了,则需要行善,在吃的时候,也需要避免。
这晚过后,因着天气迟迟未能改善,稻田的成长不如预期,李家村的村民慢慢又开始改种土豆,雨师新的圣喻也传遍了整个村长,并慢慢传递到整个甘肃。
林旷在其中,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甘肃省的灌溉系统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不改进,稍微一点新的自然灾害,又将带来旱灾或涝灾,他继续留在李家村,试着带着村民们改进。
在这期间,皇甫镇波则奔波在甘肃省府和安宁县之间,以李杨和刘畅为线头,调查救济粮和救济银的走向。毫不意外,当年林如海以及其他官员努力筹来的大米,并没有按照朝廷所希望的,迅速发放到需要的人手里,而是明面上以各种名义留在了库房里,只有少数掺着一些石头和土发放出去,更多的粮食则以各种法子,被送到了当地粮商的手上,再以高的离谱的价格卖到百姓们手里。
涉事的官员众多,包括安宁府知县刘畅等人,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既然不包括甘肃的总督陈赞。在此期间,也挖出了张大伯的死因,刘畅十分痛快的招认是自己派人去杀的,除了张大伯,还有其他想要继续种植土豆,以尽快度过旱灾的村民们,杀手们借着鞑子的名义,滥杀无辜,好做实土豆这种祥瑞普通村民无福承受的说法。
皇甫镇波带着隐卫们抓了几波人,除了刘畅等官员,还包括刘畅招供,派出去杀人的刽子手——他家中的小厮刘武。
皇甫镇波让隐卫们试了几次刘武的身手,总觉得哪里不对,正准备细细审刘武时,刘畅和刘武竟然自杀在了牢里。
皇甫镇波隐隐察觉到了幕后的黑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刚准备押解相关证据和其余犯人回京时,却听到了林如海的女儿敲登闻鼓的事情,便急急赶来林旷这里。
林旷见皇甫镇波下马时一脸的欲言又止,“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皇甫镇波大跨步走到林旷身边,“京里传来消息,林大小姐敲登闻鼓了。”
“黛黛跑去敲登闻鼓了?她怎么不等我,她那个身体哪里禁得住…”林旷闻言十分着急。
“收拾一下,跟我回京吧。”皇甫镇波拉起林旷就要走。
不成想林旷却挣脱了,他犹豫了一下,“我相信黛黛,我这里的事情还没了,现在我若是走了,很难保证不会又发生上次的事情。”
“你就不怕…”你姐姐跟你父亲一样,皇甫镇波止住了话头,看着林旷一脸复杂。
“我相信黛黛,她不是鲁莽的人,甄太妃已经薨了,想必她手里也有足够的筹码,我现在回去帮不了她半点。七哥,你要回去的话,可以帮我照顾一下黛黛吗?”林旷虽然犹豫,但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当前的局势黛玉已经给他分析的十分透彻了,他若是现在回京,除了在宫内外帮忙打点一二,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些七皇子和八公主都能帮忙做的更好,但是自己若是留在甘肃,进一步找到王子腾的罪证,稳住土豆种植并推广开,再改善当地的灌溉设施和系统,有了这些功绩倒是可以在圣上面前争取一二。
“你确定?那行,我会帮着照顾你姐姐的。隐一继续留在阿鲤身边。”皇甫镇波便放下拉着林旷的手,快要上马时又转身回来,低声对着林旷道,“对了,小姐们的闺名是要保密的,你姐姐的名字你还是别挂在嘴边吧。”
——虽然很好听。皇甫镇波说完便上马离开了。
京中紫禁城内,皇甫文智大怒。他已多日不上朝,这日黛玉敲完登闻鼓,他晚上才看到黛玉呈上的状纸,来不及仔细看黛玉呈上的状纸,他狠狠一拍书案,“放肆!”
甄太妃的丧事才办完,就有人来攻击甄家了?
在一边服侍的太贵人吓了一跳,身姿婉转就跪倒在皇甫文智脚边,作被吓到的样子,一脸的楚楚可怜和娇弱。
“朕不是说你。”皇甫文智看着脚边如同晨曦中的花瓣一样惹人怜爱的女子,语气轻了不少。
“妾是担心圣上的身体。太妃娘娘和甄家自是不会做让太上皇您烦恼的事儿的,想这张状纸是在诬告?”太贵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学习,又有着皇后在背后偷偷递来小抄,已经慢慢找到了太上皇最喜欢的样子和姿态,更是将这一套运用的炉火纯青。
她见太上皇放下了震怒的姿态,又揽自己进怀里,伸出手在皇甫文智胸前抚了几下,安抚住他的情绪,便恢复了那副带着几分娇滴滴的姿态,对着来人道,“前面怎么说?”
“林家小姐除了这张供状,还递上了一箱子甄家作恶的证据,还有林大人当年在都察院死于他杀的证据。皇上震怒,已经派了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一共办理此案。”小太监回到。“因案件涉及面广,牵连到甄家、盐政、都察院,兹事体大,皇上不敢擅专,请太上皇坐镇。”
“一箱子证据?召贾元春过来。”皇甫文智自将那箱子证据给了甄太妃后,便没有过问后面的事,在甄太妃死后,才知道已经给到贾元春手上。甄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皇甫文智没有必要去寻回这些东西,没有了甄太妃,他更没有必要特意将其销毁,没想到却给到了林家女儿手里,这无疑是贾元春和贾家对于甄太妃,或者自己的背叛。
元春早已等在宫里,待皇甫文智宫里的人传召,便带着甄太妃给的那个箱子一同过来。“拜见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德妃手里,好像带着一个箱子。”太贵人指着跪下的贾元春,对皇甫文智道。
皇甫文智是见过很多次那个箱子的,当下又疑惑起来,“你手边带着的,是什么?”
“禀太上皇,是甄太妃走前特意交给臣妾保管的。”贾元春在地上回到。
“呈上来。”
皇甫文智看着摆在面前的箱子,仔细检查了几遍,凭着有限的记忆,跟当时在甄太妃宫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正是贾雨村当年从林府带回来的那个。那林家女儿这次呈上的又是什么?
“张高,你找个锤子过来,给我把这个箱子砸开。”皇甫文智沉思片刻,既然甄太妃已经走了,便看看吧,自己保证不会动甄家。
“是。”
待箱子捶开,里面并不是所谓的证据,而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几张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帖、两只竹蜻蜓、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婚书、一张绣着福字但是走线十分粗糙的手绢、几封家书……
——家书上的字迹跟皇甫文智书桌上铺着的状纸十分相似。
皇甫文智当下便想到了贾雨村在狱中套林如海东西下落时说的话——这箱子是值得林如海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好个林如海,好啊!”皇甫文智双手一甩,将箱子并里面的东西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