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凤仪回到京中后,黛玉才重新找到了依靠,当下在崔府里,将担子卸下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原来,在林如海进京时,他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并且在黛玉探监时,将那箱东西的所在地告知。
“太上皇既然将林大人下狱了,想要从林大人那里拿到甄家的犯罪证据,怎么会让林大人将地点告知黛玉姐姐呢?”郑新月不解道。
“父亲并未直接告知我。”黛玉摇摇头道。
“你们那晚的谈话,我倒是知道。想必太上皇也都知道了。”崔凤仪道。
“母亲,都说了什么?”郑新月疑惑道。
崔凤仪看了眼黛玉,黛玉见状点点头,将当晚的谈话对着郑新月重复了一遍,郑新月听罢开始琢磨。
“新月妹妹怎么看?”黛玉问道。
“我知道了,东西自然在阿鲤的牡丹,和给到黛玉姐姐的玉壶春下面。”郑新月一拍手道。“阿鲤是谁?”
“阿鲤是我弟弟的小名儿。”
“除了提到的两株花,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既然我能知道这段对话,太上皇自然也知道,林大人既然知道了黛玉探监十分顺利,想必肯定能想到这一层。”崔凤仪对着郑新月解释道,复又转向了黛玉,“不管如何,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派人挖了这两株花了,贾雨村既然又去探林大人的监了,想必并不在这花下。
“阿鲤书房外是有一株牡丹,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颗石榴花,名为牡丹,这才是父亲真正提到的,除此之外,还提到了玉壶春,是前儿父亲给的玉壶春菊花。”黛玉点点头道,“这里面还有个故事,新月妹妹不知道,老师应该听我说起过,再来镇的王氏姐妹。”
“没记错的话,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的晓晴,以及密幄千重碧,疏巾一拶红的重碧,对吧?啊,这样的!”崔凤仪拍手恍然。
“她们的名字是我给取的,这个故事父亲、母亲和弟弟都知道,王氏妹妹叫王重碧,姐姐叫王晓清。”黛玉点点头,对着郑新月解释。
“林大人提到的是这个菊花和石榴!”郑新月恍然大悟。
“林大人这一手,妙极!”崔凤仪面露赞赏。
“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王氏姐妹除了在立户的时候,弟弟以父亲的名义去帮过一把,只与我有一些花卉上的交易,自然不会引入注意。”黛玉解释道。
“那些男人们自然不会想到,林大人会将这样重要的证物交给女流之辈,还是他们根本不会正眼看的,最底层的孤女。”崔凤仪带着几分讥笑道。
“王氏姐妹当年救了我、弟弟还有母亲,父亲背地里对她们也是十分赞赏。”黛玉回忆起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家四口在扬州十分幸福,现下竟然只剩下自己和弟弟了。
“可叹朝廷这么多官员,接手林大人案子的男子也不知多少,竟都不如王家姐妹。”
“倒也有这样一个男子,前几日我来老师府邸时,大理寺的官员不知老师熟悉吗?”
“大理寺?哼,一群走狗罢了。”
“大理寺评事苏守诚大人前段时间找到我,说他有父亲非自杀的证据。”
“苏守诚?”崔凤仪对于各部的官员的了解主要在主事的官员,对于低级官员并不熟悉。
“甄太妃已薨,拿着甄家作恶的证据,和林大人非自杀的证据,你待如何?”崔凤仪正色道。
“我要告御状。”黛玉咚的一下跪道地上,面带凛然,“老师,这两份证据,我都各手抄了副本,不知可否托付到您手上,若是我不幸,想请您再找合适的时机,为我父亲鸣冤。”
“你!”崔凤仪皱眉将人拉起,“你又何必出自险招,太上皇年迈,再等几年又何妨。”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能等,扬州的百姓们等不了,贾府等不了,甘肃的百姓们等不了。”黛玉说道。
“你还想将王子腾一起拉下马不成?”崔凤仪惊讶道。
“甄家远在扬州,怎么可能害死我父亲,太上皇动不了,王家是一定要动的。”黛玉决然道,“王家不倒,贾府的立场就会摇摆,真到太上皇走的那天,贾府也会被清算的。”
崔凤仪面色复杂的看着黛玉,而后迅速盘算其朝廷的局势。
郑新月听着两人的谈话,看着一向淡定的母亲苦恼得踱步,以及比自己还要瘦弱但是一脸决然的黛玉,只觉黛玉身上一股凌然之气,十分陌生但又十分动人。
过了会儿,崔凤仪面容沉静的看着黛玉,“黛玉,你要是相信我,告御状可以,这次别牵扯王家。王子腾当下是太上皇手里的一把刀,单凭你手里的这些东西,就算再加上我,也是动不了的,这次牵制住王子腾除去甄家便是胜利,这样我可以保住你平安无事,王家姑且徐徐图之。”
京中甄太妃死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前巡盐御史、前科探花林如海之女,荣国府国公夫人外孙女,当朝八公主伴读林家大小姐敲响了皇宫左侧的登闻鼓,状告金陵甄应嘉和甄家多人,杀害时任朝廷命官林如海,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包揽诉讼,行贿受贿,贪污腐败等多项罪名。
一时震动朝野。
皇上、太上皇震怒,下令彻查。
“老太太,林妹妹敲登闻鼓了,您快去救救林妹妹!”宝玉最先从府外得到黛玉敲响登闻鼓的消息,急忙赶回贾府找到贾母。
“什么?!”贾母得知消息,震惊不已,黛玉当时是她的老师崔凤仪,为着陪伴郑家的小姐接走的,之前待在贾府也没有其他举动,怎地突然就敲登闻鼓了。“去叫紫鹃来!给崔凤仪夫人递拜帖!”
“侄女儿这是被谁蛊惑了。”贾政和贾赦接到消息,也赶来贾母这里,一家人商量。
“老太太太太,敲了登闻鼓可是要廷杖三十的,林妹妹那个身子骨,哪里禁得住这个!”宝玉在一边拉着贾母的手急道。
“对,快去请太医!”贾母忙道,“叫琏儿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世人都知侄女儿收养在府里,这下可怎么办好!”王夫人也急急的赶来,“可要放出风去,可别牵连了府里。”
“老太太别急,琏儿已经去打听消息了,侄女儿日常出入宫里,在各贵人面前伺候,定是有主意的。”
贾赦白了一眼王夫人劝慰道,贾政在一边讪讪,等待外面的消息。
王夫人候在一边,拉着王熙凤使了几个眼色,王熙凤便悄悄出去,派了几个婆子回王家打探消息。
“我可怜的玉儿,想是怕牵连她外祖母,才特意搬出去的,我可怜的敏儿,我可怜的玉儿。”贾母看着平日里不顺眼的贾赦顺眼许多,连带着看邢夫人也顺眼一些,主动拉起邢夫人的手,倒是让邢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当即也说了黛玉孝顺等的话。
不多时,贾琏匆匆从府外赶回,“禀老太太,二位老爷,宫里夏太监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林妹妹敲了登闻鼓后,伦理是应该廷杖的,好在林姑父是当年是因公殉职,在圣上和太上皇那里都留有几分薄面,又有八公主及时出面,只象征性的打了五个板子便罢了,目前已经被八公主带回宫里监管了。”
“阿弥陀佛,侄女儿无事就好。”邢夫人忙念到。
“侄女儿敲登闻鼓,为的是何事?”见黛玉无事,贾政见贾母情绪稳定下来,忙问贾琏道。
“状告甄家。”贾琏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一时众人脸色变幻不定,贾家和甄家交情甚好,宫里贾元春便是靠着甄太妃的面子,才得以晋升,贾府这次省亲,去江南采买的银子也是用的存放在甄府的。这样的大事,甄家说不定还要找贾府帮忙。
贾府夹在其中,却要站在哪边是好?
“这事儿,我们府里不参与。”贾母半晌后定调道,“甄太妃去后,各处更要谨慎,府里诸事繁多,老大家的,日后府里的事情,你也协办着,有事你们两妯娌商量着办。”
邢夫人喜出望外,忙称是。
待众人散去,王熙凤来到王夫人屋内,薛宝钗和薛姨妈已早早得到消息等着这里。
王家传来消息,黛玉手里的证据并未牵扯到王家。
“大姑娘,你那次在她屋里,可因时间不够,搜寻的不够仔细?”王夫人问宝钗道,怎么黛玉手里突然冒出这么些东西来,虽未牵扯到王家,但也足够令人忌讳的了,甄家难免不疑到王家乃至贾家身上。
“那次时间非常充足,屋内却无奇怪的东西。”薛宝钗摇摇头,内心隐隐明白了黛玉离开贾府前的晚上跟自己的对话。
“林妹妹既是到崔府才去告的状,自然证据也不会留在咱们府里。”王熙凤道,林妹妹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你叔叔他怎么说?”王夫人问王熙凤。
“暂且静观其变。”王熙凤道,悄悄隐去后面那句话,不行便斩草除根。
甘肃安宁府,林旷被黛玉敲登闻鼓的消息吓死了,怎么每次自己一来甘肃,家里就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