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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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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崔郎将故意倾侧准头,莫不是要假借失手,以示谦逊?”

金粉染就的指尖搭上弩机,麟华尚未用力,可其似刃目光已然震慑崔皓羿。

“还是说……真如云中郡夫人所言,这烛火费眼,让尔一时偏了方向?莫急,稳稳心神,崔家世代忠良,又养育出崔郎将这样的骑射好手,尔可莫让家族蒙羞啊……”

“莫让家族蒙羞”——这六个字自麟华长公主口中轻飘飘落下,却如千钧巨石般直端端砸在崔皓羿心上。

先前漾起的心漪还未消散,可此刻却连那微弱波纹也被冻结,崔皓羿眸色一沉,竭力克制住因紧绷而略有抽搐的小臂,将手中倾斜方向的弩机硬生生按下。

到底是“家族”二字不可违抗,他紧紧牙关,如往常般用训言夯实心底被松动的一寸柔软,似须臾,似良久,他清定神色,转而躬身抱拳,声音低沉:

“殿下慧眼如炬,是卑职心神不属,一时手滑,险些出了差错,望殿下恕罪。”

“恕罪?”

麟华长公主收回指尖,那抹金粉在昏昧烛光下冷冷一闪,但她面上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

“年轻人,临场偶有微涩也在所难免,何至于言罪?只是崔郎将务必谨记,尔身居皇城要职,若是武艺有亏,恐令外人以为偌大鲤泮江山竟无一能人可用,这岂非辜负皇室期许,徒惹人笑?罢了,继续吧。”

麟华长公主抬抬手,接着便缓步离去,徒留崔皓羿一人站在场地中央。

虽说这般短暂打断也无大事,可周遭的氛围还是冷却下来,靠近一些的还听得明白,远一些的只能凭借询问口传来猜想崔皓羿是否犯了什么忌讳。

这等若有若无的议论似潮水涌来,化作难以挣脱的枷锁,牢牢锁在他的心头。

崔皓羿深吐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杂念囚入心底深渊,他重新端弩,臂膀绷紧如铁石,眼神锐利如猎鹰,再动作时无半分迟疑。

“嘣!嘣!嘣!”

机括弹动之声清脆连响,这一次,弩箭并非直奔单个烛芯,而是精准且刁钻地侧向击打排布错落的烛火根部。

力道迅猛,角度奇巧,一根根燃烧正旺的蜡烛应声而熄,烛泪甚至来不及滚落。不过短短几息,宴厅内只余下了四周颤动的零星烛光,映衬得此间区域愈加朦胧晦暗。

窗外,酝酿已久的雷光适时地撕裂翻滚的乌云,一霎惨白光线透过绢纱,将厅内幢幢人影映在墙壁上,平添几分诡谲,又倏忽隐去。

短暂沉寂后,赞叹夹杂着惊艳于人群间轰然响起:

“好!!”

“神乎其技!!”

“仅仅三枚弩箭竟将剩余烛火一齐击灭,还未有蜡油飞溅!崔郎将真乃神射也!”

崔皓羿沉默着抱拳答谢众人赞叹,他的心事如同神色,共同隐匿于黑暗中,只留得体姿态面向旁人。

恰在此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仆从小步快趋至盛王身侧,低声禀报。

盛王李珏微微颔首,随即起身,笑容温厚地朗声道:“诸位,麟华姑母体恤,恐雨路难行,特命提前燃放庆贺烟火,此刻已准备妥当,还请诸位移步院中,共赏此景!”

宾客们闻言,纷纷起身,带着对刚才精彩射艺的回味,三五作伴地涌向厅外,语笑喧阗。

人流攒动,光影交错,崔皓羿将手中弩机交付下人,而后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迫切,将目光眺越过攒动人头,精准锁定在那个角落——

只见好友裴如信不知何时已护至她身侧,魁梧如山的男子一如往常般神色冷峻,他虽不苟言笑,但想必言辞肃正绝不狂傲。

此刻裴如信正对苦苦纠缠的桓王说着什么,同时还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体后侧。

李澈双眼醉红,脸上满是哀恳与乞求,他不顾裴如信的拦阻,仍旧死死盯看被遮蔽下越显瘦小的女子,只是他目光如影随形,身子却也没再挪动半步。

察觉到宾客动向,裴如信侧过身子作出“请”的手势,邀请桓王一同前往赏景。

李澈似被裴如信劝住,短暂犹豫后,醉红眸中又显示出几分因要恢复往常气势的尴尬,可随着她转身离去,李澈不再迟疑,目光紧黏着便动了脚步。

而见有人护在她身侧,崔皓羿紧绷的心弦也是松动几分。

裴如信为人,他自是信得过的,即便朝中多权势倾轧,然自幼相识,他深知裴如信有坚守、有操持,乃重诺重义之君子,有其守在一侧,桓王多少会顾忌身份体统,她也能少受烦扰。

他……本该放心。

这念头刚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便自胸腔悄然弥漫,喉间是不自觉地颤抖收紧,那向来平稳的呼吸竟也在此刻陷入凝滞。

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抹清艳身影上,他看着她随裴如信、李澈一同汇入人流,心中的不甘与渴念也愈发清晰,直拽着他思绪无休止地沉坠下去。

……

屋外,初夏午后的闷热已被骤起的山风驱散了大半。

众人行至鹿鸣堂檐下,顷刻间便被山庄内馥郁的花木气息所环绕,其间还混杂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不过比起熏神的酒气,还是这般自然之气更加养人。

因风势渐强,花枝上悬系的银丝金铃飒飒作响,数十只鸟雀于半空中不时低掠捕食,振翅声混杂铃音,在这压抑天色下显得越发躁动急促。

锦绣罗衣在昏沉天光中依旧流光溢彩,宾客们隔着半栏簇在檐下,谈笑风生。

不待盛王吩咐,侍女们早已穿梭于宾客之间,或是奉上冰酪小食,或是献上驱虫香囊。

“轰——噼啪!”

一声裂帛般的爆鸣撕破天际,数十道赤色火蛇骤然窜上阴云密布的苍穹。

厚重乌云如泼墨悬垂,衬得那凌空炸开的金红星雨愈加夺目——千万点炽光四散迸溅,似匠人挥锤泼洒铁花,迸出漫天碎火。

密覆在听梧山庄上的琉璃瓦被这赭红流光一照,更于霎时浮起流动丹色。

不待众人惊呼,三架旋火飞轮已从院中空台轰然腾起,裹着刺鼻气味的火轮在半空急速飞转,竟如衔尾相逐的螭龙般甩出碧莹莹焰尾;

一旁,是几支燃火的长箭尖啸着穿透烟霭,旋即却又炸成银白碎芒泼洒而下,好似天河倾泻冰棱;

贵胄们仰首屏息、看得入迷,未曾想还有数道紫烟自假山石隙间滚滚升腾,霎时吞没了方才未散尽的流火残光……

然而,正当众人沉醉于这阴云烟火的奇景时,那连绵且宣告华彩的轰鸣声却戛然而止——空中只余几缕迅速被山风吹散的青烟,以及被短暂映亮又在此时重归晦暗的乌云。

鸟雀早已被惊走飞,一时间,天地唯有金铃声摇曳。

“哎!怎就停了?正精彩着呢!”

承乐公主柳眉一竖,毫不掩饰脸上的扫兴与不满,她斜睨目光,声音清脆地抱怨道,

“魏皇后殿下曾言‘盛王恭谨自守、德行厚重,下人侍候,甚显皇家威仪’,可依吾来看,不过尔尔,如今在山庄别苑,这仆从们不就偷了懒、误了工?连烟火燃放此等小事都做不妥当,当真惹人笑话!”

麟华长公主闻声微微侧首,凤目轻扫过承乐,语气温和依旧,却带着长辈不容置疑的威仪:

“公主慎言,宴会主家乃为盛王,论辈分是尔堂兄。尔岂可自持身份随意指摘,罔顾谦逊仪态?”

言罢,她转向盛王,面上已是无可挑剔的关切笑容,

“可是府中备下的烟火皆已燃放完毕?今日为璨儿金钗之年贺岁,若尚有余存,不妨尽数燃放,也算全了这番热闹喜庆。”

闻此,楚王李泓一贯平静自若的神情倒有几分松动,他眉头微微舒展,关切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接口道:

“正是,王兄。烟火自花炮坊运抵山庄已有多日,总不会是存放时偶有疏漏,致引线受了潮气?若是如此,不妨再等等,着下人们仔细查验,重新引燃便是。这般好景致,若是半途而止,恐令璨儿与诸位心生抱憾,不得尽兴啊……”

“无妨!”

璨儿虽在一侧与碧色华服的闺友指点笑闹,未曾插言,却并非不谙世事。此刻听出她三王叔话中机锋,她即刻扬声应道,

“世间诸事,岂能尽善尽美?何况烟火燃放气味刺鼻,若熏损了庄中花木反倒不美。众位宾客虽暂失烟火之趣,然转赏院中艳丽奇花,不亦乐乎?”

“正是此理。”

仿佛不愿他人置喙,太子李茂虽贵为储君,然自宴会伊始便寡言少语,此刻见李璨儿出言,竟也罕见开口。

少年郎君嗓音本自清亮,可吐字腔调却刻意端得老成持重,显是在勉力维持储君威仪:

“京中烟火皆由花炮坊统一调配,硝石硫磺等物,朝廷皆有定数,坊间采买也有限制。盛王兄身为宗室表率,一贯以身作则,必不会因璨儿生辰便逾越规制,多取份额。今日所见已足够绚烂,孤以为,适可而止便是。”

“太子此言甚是,可见陛下圣心明鉴,擢拔崔侍中为东宫太师,实乃慧眼识珠,知人善任……”

麟华长公主目光掠过李茂,复又投向眉眼桀骜的承乐,唇边笑意愈深,更添几分洞悉世情的玩味,

“承乐,尔身为帝女,年齿又长于太子,理当效法崔侍中持身风范,常往请益,多习得几分这等气度涵养才是。”

“姑母教训得是,承乐记下了,”

言语谦逊,然神情却尽显不耐,承乐狠狠剜了太子一眼,转眸间似是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尽恶意的笑,

“可惜崔侍中近因家事烦忧,已是甚少踏足东宫,为奴儿解惑了。太子,阿姊所言,然否?”

“……是。”

话语沉闷,李茂挤出牙关的一字似有无尽愤恨不甘,任谁听了都明白其压抑的汹涌怒火,那声刺耳的“奴儿”如淬毒之针,狠狠扎进他心底最屈辱的疮疤。

承乐公主见他如此,挑衅之意更盛,昂首间,那鬓角金饰也在晃动下闪着张扬光亮。

贬损李茂于她而言如呼吸般自然。自她降生,便独享天子与皇后如珠如宝的宠爱,即便是名义上的太子,在她眼中也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婢生子。她要做的是鲤泮王朝的皇太女,岂容这奴才挡路?

纵是于百官面前,她也不屑掩饰这份轻蔑。

“说来奴儿也不必埋怨崔侍中疏远,”她环视众人,声音清亮却字字诛心,“毕竟京中物资调度簿册,非是奴儿这等身份可随意查阅的。”

“奴儿可知,这天下物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处若多取一份,他处或便少了一份紧要用途;同理,此处若少了一份——”

她话音微顿,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那他处……呵……”

语未尽意,然承乐公主此言,犹如无声惊雷,在知情者心头轰然炸响!

此处少了一份烟火,那他处多出的硝石硫磺……岂非由此而来?

硝石……火药……祸事……

雷击!崔清婉!

在场之人几乎同时回首,目光齐刷刷投向那角落——无声安抚着猫儿的女子,但见其清艳可人、低眉顺目的无争模样,又暗自哂笑这念头之荒谬。

火药爆炸,她焉能于旁人身死之后还安然无恙、形貌如初?观其现状,众人倒宁信这崔氏女是得天庇佑,于雷击之下侥幸生还。

自然,除了知晓实情的那几人。

这近乎明示幕后黑手、状似得胜的耀武扬威,承乐公主几乎是在昭告天下:

崔侍中已转投其麾下,成为她角逐皇太女之位的得力臂助,她不仅要夺权,更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太子李茂——这个她口中卑贱的“奴儿”——彻底踩入泥淖!

李茂再也无法维持沉稳模样,他脸色骤然惨白,那一声声“奴儿”如同烧红烙铁灼穿耳膜,将他身为储君最后一点体面灼得灰飞烟灭。

隐于阔袖下的手死死攥紧,少年单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暴突如刃,拳头隔着衣袖狠狠抵在腰间系挂的螭纹玉饰外侧,仿佛要借这冰冷坚硬,将刺骨屈辱与喷薄怒火一同摁进身体深处。

楚王倒是面色平静,只是凝着深思,冷冷睨视着得意的承乐;盛王脸上和善的笑意彻底僵住,眼底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怒转瞬即逝。

至于风暴中心的“崔清婉”,她顶着无数道探究目光,竭力扮作寻常模样。似觉不妥,又倏忽换上无知懵懂的神情,冲着近旁的裴如信与李澈眨眨眼,务必让自己契合崔家对外宣称的“离魂”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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