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药吃多了就会成瘾,我让保镖去接你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
官清晚暗暗叹了口气,母亲永远都是这样,连半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切断对话。
“换个地方?”萧司彦抽出手指轻轻抚过她蹙起的黑眉,指尖带着安抚的温热。
他清楚她有烟雾过敏症状,所以刻意避开了酒吧和KTV这种娱乐场所。
现在所处的开放式空间采用功能分区设计,每个区域都设置了独立换气系统。
饮酒区与吸烟区完全隔离,新风设备二十四小时净化空气,整个环境里根本不存在引发过敏的烟尘残留。
从客观条件判断,这里几乎不可能诱发她的呼吸系统不良反应。
官清晚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话题转向看似无关的年龄问题,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学长过完生日就二十一了吗?”
这个问题恰好被魏景瑞捕捉到,他揽着司书腰肢凑过来,带着玩味的笑意插话:
“官清晚,阿彦过完生日才二十,今天是他十九岁生日。”
“学长生日还怪小的。”官清晚弯弯唇。
“我哥在我们圈子里算年纪小的,心心实际年龄比我哥还大些,我也只比我哥大了两个多月。”司书适时插进来补充。
官清晚拢了下眉,“为什么心心大呢?”
萧司彦现在在读大二,而柳知心在读大一,按理说萧司彦年龄大才对。
司书没有回避当年的情况,平静解释道:“我们原本是同届的。高二那年我和知心遇到些特殊原因办了休学,复学后只能留到下一届跟着读。”
高二?
她突然想起之前沈听岚提过,萧司彦读高二时差点闯下大祸,几乎要害死同学。
紧接着,司书清晰的嗓音在空气里漾开:“高二那年班上有男生对我和心心说下流话,我哥知道后直接把人揍进医院。
这事当时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我妈担心我心理受影响,就让我休学调整了一年,心心也跟着留了级。”
“这样啊。”官清晚凝眸近在咫尺的脸庞,若有所思点点头。
难怪萧司彦下手那么狠。
少年血气方刚,遇到妹妹被欺负,挥拳头确实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说到底都是护妹心切,谁又能苛责这样的少年意气呢。
“你生日什么时候?”萧司彦的指腹在她细嫩脸颊上流连,温热触感让空气温度悄然攀升。
“快了,十二月底。”官清晚抬眼,瞳仁里映着窗外暮色:“但我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萧司彦立刻将疑惑问出声。
照理说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生日宴本该是社交季的重头戏。
玻璃幕墙外霓虹灯牌明明灭灭,映得两人侧脸轮廓忽明忽暗。
没等官清晚回答,十余名西装革履,神态冷峻的保镖已整齐列队围拢过来。
三十三层内此起彼伏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酒杯或手机,视线死死聚焦在官清晚身上。
“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领头保镖躬身九十度,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官清晚反应很平淡,指尖在萧司彦手背上摩挲几下,重新开了局游戏。
她对着屏幕努了努嘴:
“看见那个蹲草的没?”
保镖毕恭毕敬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还是毫无动静,只是颤了颤睫毛。
“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大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
官清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终于不耐烦的扫了眼一个也不认识的面孔,声音冷泠泠的:“不回,我哥在这里,不会出事。”
保镖顶着压力解释:
“夫人特意交代,这件事不让大少爷插手。”
官清晚手中角色动作幅度骤然变大:
“她还说什么了?”
“夫人说了,大少爷管不住您,由我们来请大小姐离开。”
她声音很不耐:
“轮得到你们管?她不往我身边插眼线,怎么逮得住我在这儿?
先是调走南风他们,现在又换你们这群生面孔来堵我?”
保镖加重语气:
“大小姐,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您别让我们难做。”
“……”
她当然知道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不回。”又是冷漠的两个字。
保镖向前半步压低声音:
“夫人特意交代过,如果今晚十点前您不离开,在场所有人都会受牵连,包括大少爷。”
尾音刚落整个三十三层温度骤降。
卡座里瘫坐着的公子哥儿们触电般的绷直腰板,齐刷刷屏住呼吸等着官清晚开口。
他们本是来寻欢作乐的,哪料到竟会撞见这种要命的场面。
“……”
官清晚看着眼前玻璃杯内气泡缓缓上升,忽然觉得这酒和母亲的手段一样。
看似剔透,实则苦涩。
保镖见官清晚始终不为所动,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大小姐,南风他们在来的路上了。”
原本垂着眼帘的官清晚黑睫微抖,脸色稍稍缓和,“他们回来了?”
保镖连忙趁热打铁:
“是的,大小姐。我们给您准备了小蛋糕,奶茶,以及各种休闲零食。”
“我们还在大小姐的火锅店预留了位置,现在出发的话……”他看了眼腕表,“正好能赶上第一锅牛油汤底沸腾。”
“……”
官清晚侧过脸避开视线,鼻腔里溢出轻哼。
这群人倒把她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从怀旧情怀到美食诱惑,连南风即将回来的消息都敢当作谈判筹码。
看来为了哄她回去,这帮人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可她今晚唯一的念头就是守着萧司彦的生日蛋糕,窝在沙发上陪他庆生,手把手教这个连技能键都记不住的菜鸟打游戏。
“那也不回。”又是清凌凌的几个字。
“大小姐……”领头保镖额角早已渗出细密汗珠。
他们出发前就料到劝不动自家大小姐,此刻僵持不过是印证了最初预判。
保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半个字。
所有预案在大小姐凛冽目光里都成了废纸。
官清晚不想为难他们,趁着游戏角色自动回血的间隙,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沈听岚的电话。
电话铃响得让人心慌,直到即将自动挂断的刹那才被接通。
“妈妈。”她抢在沈听岚开口前截断话头,“我答应你参加明年的国赛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玩一会了。”
两人各退一步总可以吧。
沈听岚不是成天把国赛挂在嘴边逼她参加么?现在她松口应承了总该满意了。
可下一秒沈听岚冰冷冷的声音让她的心径直坠入地狱,也让她彻底清醒:
“晚晚,你别给我谈条件,国赛你是必须参加的。”
“……”
必须?
难不成还要找人押着她进考场?
积压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她嗓音像碎冰撞在玻璃杯上,透着沁凉:
“我给朋友庆生犯什么罪了?您除了威胁我还会做什么?”
从有记忆开始,每次违背沈听岚的意愿,那些掐住她命门的威胁就会如期而至。
只要她不顺从,沈听岚就会用各种手段要挟。
一刹那,整个三十三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竖起耳朵,等待沈听岚的回应。
“你和他们做朋友,就该想到我会拿他们当把柄。”
沈听岚雷厉风行下死命令,“二十分钟后我必须看见你人。”
“……”
二十分钟?
飙车回家吗?
官清晚冷着脸不退让:
“没可能,您要么直接放火烧了这栋楼,要么找人把我腿废了。”
烧楼就能阻止她出现。
打断腿就能让她永远被困在家中。
没给沈听岚回话机会,她已利落的掐断通话。
官清晚将注意力重新落回游戏界面,声线仍像之前指导萧司彦时那般温软,全然不似回绝沈听岚的冷冽,甚至没把先前积攒的恼意牵连到他身上。
“这波预算还不错。”
两人投在落地窗上的影子被暮色洇成模糊轮廓,远方楼宇的霓虹次第亮起。
众人屏息望着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两人,那抹蓝粉交织的身影仿若自带结界,谁都不敢贸然动作。
沈听岚给官清晚拨完第一通电话不到五分钟,上官景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母亲惯常的冷淡声线从听筒里传来:“景尧,晚晚的事你别插手,不希望你受罚。”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通话戛然中断。
她是将他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养母,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存的机会。
当年若不是她的救助,他根本不可能平安活到现在。
所有人都说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只有他自己清楚沈听岚的管教有多严苛。
那些深夜加练的商业案例分析,假日无休的外语特训,以及近乎苛刻的礼仪考核,都要异于常人。
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份近乎偏执的栽培背后,藏着超越血缘的亲情羁绊。
她要让这个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孩子,真正蜕变成无可撼动的强者。
这些年他几乎从不违逆母亲,唯独在关于官清晚的事情上,总要触到一道看不见的高压线。
这次他依旧选择维护官清晚,可指尖敲在屏幕上的解释文字还没发送,童漓已经伸手拦住删除动作。
新婚妻子垂眸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
“阿尧,她身边有保护她的男孩。”
温软声线里藏着锋刃,每个字都在剜着经年累月的心结。
那个需要他守护的女孩早已不再需要他,就像此刻他该守护的人,本应是坐在身侧、刚领完结婚证的妻子。
上官景尧最后眼睁睁看着官清晚和沈听岚的争执逐渐升级。
看着官清晚握着一个男孩的手,手把手教他操作游戏。
电子音效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混合着女孩轻柔的指导声。
时间在机械按键的敲击声中流逝。
直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梳着油亮大背头的经理带着新来的保镖鱼贯而入。
这批人制服笔挺得近乎刻板,每人腋下都夹着黑色笔记本,整齐划一的阵仗透着莫名的压迫感。
直到经理抽出一本笔记本停在萧司彦跟前,所有人才回过味来。
他捧着本子腰弯成虾米:
“萧少,劳驾您签个名字。”
萧司彦倚在卡座里没动弹,怠倦的掀起眼皮瞥他几秒,蓦然扯动嘴角,用右手食指勾住本子边角拽过来。
但下一秒,本子坠入盛满威士忌的玻璃杯。
酒液漫过纸张,泡发的纸页在杯底徐徐舒展,墨迹洇成灰蒙蒙的雾团。
“萧少,您毁掉这本,我们备着十几本同样的。”经理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露出早有预料的神情。
这位萧家太子爷阴郁偏激的作风圈内人尽皆知,用毁坏物品宣泄情绪早不是头一遭。
经理语调平板的说完,转向旁边始终沉默的官清晚时,瞬间切换出恭敬却暗含压迫的姿态:“大小姐,夫人让我转告,今晚被记录的人员都将面临上官家经济制裁。您应该明白……”
话音未落,官清晚忽然朝屏息僵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生伸出手,“借个火?”
“啊?有有有。”男生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浑身一激灵,手忙脚乱的从口袋内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官清晚接过来,抄起桌上的伏特加和威士忌泼洒在地。拇指擦过滚轮,幽蓝火苗倏地窜起,她随手将打火机甩向酒渍蔓延处。
混合酒精遇明火的瞬间,蓝紫交织的火舌轰然窜起。
热浪掀得众人后退半步,水晶吊灯在热流中叮当作响。
有人碰倒高脚凳,有人攥紧酒杯,但没人挪动脚步往电梯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