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登上高台,站在比飞弋稍前的地方。
“困在左刃的夫人们被雷影放弃了。”
他语气沉重地继续道:“她们是舰星的母亲,是所有劫掠者的母亲,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左刃断送她们的性命。”
“首领说得对!”“不能断送!!”“救夫人!!”“让左刃那帮缩头乌龟开开眼!”“我们去救夫人!”……
一呼百应,战士们的情绪轻易被撩拨起来。飞弋凝视着夜翼的背影,眼眸中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疑虑。
“我已向元帅和皇族请示,按照战时传统,这次最骁勇的战士将能够直接面见夫人。”
此话一出,仿佛油桶里溅落了一颗火星子,轰然沸腾的狂热情绪如燎原之火席卷过那乌压压的人海,嘶吼呐喊声震彻整个上层,甚至牵动了中层的绿血阶层。
“举起你们的武器。”
一如当年的舰星皇帝,夜翼抽出背部装甲覆盖脊椎的黑链状部分,凌厉一甩,黑链模块弥合变形成一把黑剑,白炽焰火般的光刃直指左刃。
“为舰星而战!!!”
战士们挥戈而起,像黑色的海啸涌向左部副舰。
发射器皆已就位,却因元帅的一声令下而不得不按兵不动。
得知右刃将要支援的消息,雷影的目光又暗沉了几分,咬着牙冷笑出来。
夜翼啊夜翼,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吧?他以观赏天方夜谭的心态等待着看右刃首领的笑话。
左刃那么多高等战斗种都啃不下的硬骨头,凭什么觉得你的右刃就可以?
在全舰星的注目下,覆面上涂了醒目白十字标志的劫掠者狂啸着从主航道长驱直入,疯狂扑向横扫千军万马的绿色恶魔。
数以万计的飞行器不管不顾地逼近核心区域,速度极快的巨蔓一掠而过后,暗空中爆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饶是如此他们也毫无退缩之意。
浮空城市堡垒中的绿血战士目睹这一幕,纷纷被激起了斗志,加入从右刃而来的劫掠者,向占据了左刃主脑的凶蔓宣战。
右刃的科学家们仔细分析了从主舰侧航道中提取的绿蔓样本,接收到数据后,待在劫掠飞船上的飞弋过目一遍,连接了左刃上层的核心指挥舱。
左刃首领的身影出现在光屏上时,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发起质询:
“变体的安卡拉寄生蔓,这种东西早先就被发现过寄生于左刃战士体内,现在这场祸乱又是从左刃的‘脑部’发轫,是否意味着你们的先觉种进行了什么特殊的实验?”
雷影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她,像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比如,”凝视着那双铁红色的眼瞳,飞弋沉声开口:“和紫晶科技有关的。”
整个舰星都看得清清楚楚,强大暴虐的力量,带来毁灭的紫光,这实在很难不令人联想到星云狰。
左刃首领眯着眼,默不作声,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份分析报告。后边的战士注意到他的拳头拧得咔嗒作响。
“您若不如实告知,那所有死去的战士都白费生命了。”
飞弋终于难掩目光中的蔑视,加重语气:“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是,它们是在研究紫晶科技。”
雷影咬牙切齿,狠厉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霎时间蓝光屏幕都抖了两抖。
“但仅限于此了,我不知道它们用紫晶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这鬼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简直是诬陷。左刃首领怒不可遏,好像是他授意先觉种研究紫晶才导致了这场灾祸似的。
如审讯盘问般的画面不出意料传遍了整个舰星,主舰、右刃甚至是左刃的一些战士都不免窃窃私语。
是雷影导致了这场浩劫?
与此同时,同样在连接之中但并未出声的右刃首领终于开口:“那就从源头解决,摧毁异样的紫晶。”
“哈。”
雷影阴恻恻地冷笑出声。试试吧,看你能否全身而退。
此刻在绿魔猛烈的攻势之下,分崩离析的浮空城市很快从十几座扩展到上百座。
中层顶部已是一片死寂,下方的城市被陨落的碎块击中而震荡不止,乌苏坦和恶戮的哀鸣在每一座浮空城的上方徘徊。
死神途经此处。
越过如陨石般洒落的城市尸块,劫掠者们像虫群一样扑向诡谲的绿色恶魔,威力巨大的融合炮此起彼伏地轰炸几轮过后成功开路,紫光开始修复受损的巨蔓,其他战士则趁此机会继续向核心区域逼近。
除开高杀伤性的热武器,夜翼身边还有三层护盾。
第一层是开启了能量护罩的劫掠飞船,第二层是情绪激昂的高等种战士们,第三层则是从主舰赶来支援的皇族护卫,此外还有绿血集火掩护、分流干扰。
崩裂的火光与雷鸣般的震响彼此交织融合,最终在肉盾的簇拥下,夜翼和十来名皇族护卫到达了那炼狱般的“大脑”区域,曾经先觉种的实验室。
右刃顶层的核心舱室内,魔卡斯注视着蓝光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爆裂开的光点,眯了眯眼。
就是现在。
接下来只需令那颗与安卡拉寄生蔓达成假性共生的晶核平静下来,营造出夜翼将其摧毁的假象,就大功告成了。
他的父亲艾格利安是达到了第三态的强者,控制普通星云狰的晶核根本不在话下,然而这一次——
恍若钢枪穿透胸腔的疼痛让魔卡斯瞬间失去支撑跪倒在地,晶核毫无征兆的暴动带来骤然而生的乱序感,以至于他弓着腰低垂脑袋喘息了半晌才堪堪从茫然状态回过神来。
额头已经密布冷汗,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却没能成功,努力适应了这样的痛感后意识逐渐清醒,但躯体还是不受控制。
这种穿刺的感觉并未消失,而是反反复复,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开,锋利的钢丝缠绕住他的心脏并缓缓勒紧,细密攀升的剧痛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愠怒不已地一拳砸在地面。
夜翼要是死在那里,雷影就稳坐元帅之位了,左刃当权,舰星这颗棋子将不再受他的掌控。放任这样的变数存在着,风险太大。
他强撑着站起身,步履维艰地朝舱门外走去。
……
“他们都在往外跑耶,我们逆行得真明显。”
打量着从主航道一股脑往外涌的劫掠飞船,阿尔莎不禁感慨地摇摇头。
“劫掠者现在应该无暇顾及我们。”
左格这么说着,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忧心忡忡。右眼皮还一直跳个不停。
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右刃下层、中层,终于望见那结构像神经元一样、由无数蓝色光球状的巨型建筑彼此连接而成的舰星主脑时,左格与阿尔莎对视一眼。
“不识路唉。”副队幽幽道。
“……”
左格也哽住了。好像、每个光球看起来都一样?完全记不清他们之前是从哪一个里面被带走的了。
“我们知道!”小野和大野从后边挤过来嚷嚷,四只手同时指挥起来,“走那边,对,那里!”
“好好好,”阿尔莎自信地调整航向,“还好我当初带上你们,关键时刻靠谱哈。”
“你们之前都待在这里?”
左格不由得往后瞥两兄弟一眼。
不然怎么对这些一模一样的实验室那么熟悉。
“老大在这里嘛,”大野乐呵呵地如实报告,“我们跟着其他厄拉斯也在这附近玩。哦!最刺激的就是和恶戮抢饭吃……”
队长愣了一愣,“他也在?”
大野点头如捣蒜:“对啊,老大经常待在实验室,和那些先觉种在一块。”
“哥哥,”小野无奈地纠正他,“我们现在不是厄拉斯了,你可以不用叫他老大。”
“噢。”大野闷闷不乐地答应一声。
驾驶中的阿尔莎听着他们的谈话,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高声道:“我们这次该不会又碰见他吧?”
救命!还是忘不了金闪闪压着黑泰坦大战的炸裂画面,连队长的凶器她都看过了,光是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左格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家伙的行踪简直越想越邪门,从天而降然后又消失无影,他是会飞不成?
不对哦,自己也会飞,也没像他那样能够神出鬼没。
到达那蓝色光球状的巨型建筑旁,两人决定留小野驾驶着飞行器在外接应,大野的易形能力更稳定,就同他们一起去救纳什人。
舱门开启,左格合上覆面,启动肩胛处的推进器,拎着大野从感应门进入蓝色光球状的建筑内。
守门的两名高等战斗种看他们一眼,紧随而至的阿尔莎有模有样地一摆手,无事发生。
通道内里光线暗沉,不断有亮光自半透明的弧形走道外沿一闪而过,每次都伴随着一阵沉闷古怪的不明声响。
阿尔莎明显比上一次游刃有余多了,在覆面的夜视功能加持下她将周遭一切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是睁眼瞎,不用担心一不小心会撞到巡逻的劫掠者身上。
走在后头的左格依然紧绷着。能否顺利救下纳什人还是未知数,万一碰上那个人……
前面的阿尔莎忽而停下脚步,他于是抬头往前一看,孰料却见到了方才浮现在脑海里的人。
乌鸦嘴啊……
实验室之外,容貌俊美的黑发男人倚着门,眉眼弯弯,望着他正笑得明媚。
仿若清风一下子吹散了迷蒙于眼前的雾气,左格双唇抖了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个动人的笑。
明明是一张与莱恩迥然不同的脸庞,但他太熟悉那双雾蓝色的眼睛了,仅是这样对视着,仍处在热期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升温,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心里不能接受从莱恩到魔卡斯的转变,该死的身体却适应得很。
一旁的阿尔莎缄默半晌,旋即跳过来猛地在他覆面前挥了挥手,震声道:“队长,那是大野!你清醒一点!!”
大……野?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左格霎时清醒,扭过头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再瞅一眼,“冒牌货”脸上分明是大野的招牌式憨笑,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滤镜啊!!
左格在心里狠狠诘问自己。
“咳,继续吧。时间紧迫。”
“魔卡斯”点点头,到门边的控制面板处捣鼓一番,片刻后身份核验通过,实验室的大门轻声为他们敞开。
里面的先觉种大都专注于自己手头的活儿,偌大的实验室内仅有少数几个朝大门的方向投来注视。
见是那个拥有特权的男人,它们没再匀出自己的注意力。
左格和阿尔莎完全凭着记忆走向侧边,拐入存放活体的舱室,沿着长廊走下去,没多久就发现了被特制防护玻璃和能量网双重保险禁锢着的纳什人。
见到他们三个,面容憔悴的纳什人惶恐不已地挤成一团,低声哀鸣啜泣。
左格即刻在控制面板上关闭能量网,但另外的特制玻璃门用的是密码锁,他往后望去。
“走,”见状阿尔莎朝大野示意一声,“去把先觉种喊过来开锁。”
“噢!”大野小跑着跟上副队的步伐。
左格粗略扫一眼,发现原本应该有七十多名纳什人在这里面,现在却只有四十多个了。
并且,他没有找到西贝的身影。
为避免他们情绪过激,暂时还是不暴露身份为好。
左格看向其他被捕捉回来用于实验的活体,它们多是恹恹无神的模样,有的惊惧不定,有的焦躁不堪。
他默默移开视线,拳头握紧又松开。
很快,阿尔莎和大野带来了一名先觉种,它在“魔卡斯”的授意下打开了密码锁,怕实验体中途逃窜,还递给他们人手一个发射白色光球的捕捉器。
“谢谢,你人怪好的嘞。”
左格淡定地接过那个捕捉器,灿烂一笑,然后才意识到隔着覆面先觉种好像看不到他的表情。
成功将纳什人全部转移到飞行器上后,他收起了装甲的覆面,“西贝呢?他被带去实验了?”
纳什人见到这张脸先是一愣,继而喜极地相拥而泣,嘴里念叨着四人听不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