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水泥护栏上还有几十厘米的栏杆。这种环境中，剑和刀都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

于是江有汜干脆拿出一根外表朴素的长鞭，游刃有余地跟它们斡旋起来。她长鞭一挥，就从宿舍楼外壁上划拉下一片怪物。

受伤的怪物吱哇乱叫，其他怪物也随之附和，整个宿舍楼顿时喧闹起来。

江有汜丝毫没受影响，倒不如说这样正和她的心意。她专心用长鞭吸引着它们，沿廊道外侧往401走去。眼看大半怪物都跟着她的方向攀爬，她回过头，快活地给卢月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江有汜和她仿佛褪去了那层陌生又尴尬的外衣，笑起来时整个人神采飞扬，像柜台上的武竹开出亮眼的白花，淡黄的光泽，一串铃兰在风中发出清脆的铃音。

卢月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卢令的选择了。就是有那么一部分自信又坚定的人，让你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支持他们的选择，而这也是卢令的选择。

“蠢货。”卢月出咬牙暗骂道，不知道其言语意指谁。

麻绳的一端系在防护墙上的栏杆上，卢月出正拉着绳子尾巴在身后的楼梯上缠绕打结。在她的侧后方，人偶背着一圈粗壮的麻绳爬上防护墙，几下攀到墙外。

但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几乎是计划刚刚开始，一只怪物就被人偶吸引住了，歪着头看它，尖锐的爪子直接往它身上招呼过去。

卢月出见状，迟疑地举起手臂递了出去：“……嗨？”

不知是不是她的气息刺激到了它，那只怪物几乎是立刻放弃了对人偶的进攻。

见怪物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卢月出放下心来，遂踱步将它引至408的门口。等她重新回到楼梯口，人偶也已经到达了侧面的楼栋，快要爬到对面了。

“江有汜！”

“来了。”

卢月出扭头，只见江有汜已经解决好了她那边的怪物，正揉着手腕朝这边走来。

江有汜伸出手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谁先走？”卢月出问道。她已经重新束起了长发，可能还整理了衣服，好让自己看上去还是那个卢月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动作。

“你先吧。”

江有汜答得毫不犹豫，卢月出却是有点迟疑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偷偷割绳子的。这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也得利用这个去对面呢。”江有汜叹了口气，向侧后边伸出手，将人轻轻地拉了过来，更靠近了水泥护栏。

卢月出没有拒绝她的接触，而是狐疑道：“你不怕我坑你？”

“为了谁先谁后还要争论不休，这也太浪费时间了。”江有汜一脸的无所谓，“当然了，现在也是。”

卢月出听出了她的催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撇了撇嘴，麻利地翻上低矮的防护墙，伸出双手抓住粗绳。

江有汜望向对面，却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女人在眨眼间没了踪影。

“不对！”她抓住卢月出的胳膊，一把将她从防护墙上拽下来，扯着人猛地后退。

被人猛地砸到了冰冷的墙上，卢月出只觉得脊背被硌得生疼。透过眼中升起的雾气，朦胧中，不久前还牵制住她全身的熟悉的红光再次闪过，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是一把从下面伸上来的巨大的剪刀，锋利到使落在其上的月光都更明亮了几分。虽然偷袭失败，但那把剪刀并没有立刻撤退，而是顺着卢月出刚刚握住的地方，一下子就剪断了麻绳。

举着剪刀的女人站起身，攀着墙壁就要跳进四楼的走廊。

见状，卢月出抬腿蹬住了身后的墙壁，用双手撑住江有汜的肩膀，用力下压，借着几方的力跳起，给了她重重的一脚，瞬间就把她踢飞到楼下。

江有汜不顾她的扭捏，非要扯住她的手击掌：“厉害！这个力量也太强了！”

“你也不赖，配合我的同时还能抽出注意来阻止她挥舞剪刀。”卢月出勉为其难地也夸了一下她。

“真的很厉害啊。这个力度，你一定是训练了很久吧？爆发力都能赶得上叶继予他们了。”

卢月出却是撇开头，有些懊恼：“应该把她绑起来的，不然还是能爬上来找我们的麻烦。”

“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刚刚那一脚可不算轻。”江有汜小心翼翼地凑近栏杆，看了一眼楼下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女人，回应道，“你的人偶呢？”

“被绑在对面了，它还不会解那么复杂的绳结。”卢月出面上并不焦急，手心却渗出冷汗，“现在怎么办？”

江有汜摊开双手：“不知道啊。要不要把那两个人偶从402捡出来拼起来，试试还能不能用？”

说着，她看向402的玻璃窗。

她本以为卢月出应该还有自己的底牌，不过看她这个样子，那最后一个人偶竟然真的是她现在能够操纵的最后一个人偶。

为什么早早地把“最后一个”摊出来告诉我呢，卢月出？

卢月出青着脸白了她一眼。

“好嘛好嘛，都怪我。”她毫无负担地认错道。

卢月出冷哼一声，又犹疑地开口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江有汜抬眼向看她。

“我的异能力本就是有丝线的，可以实体化，姑且可以算是一种道具吧，还挺结实的。”她抬起右手手臂，一把细密的丝线显现出来，从手腕处的衣袖里伸出，延伸至大楼对面，“你……可以试试。”

江有汜没说话。

卢月出有些着急了，生怕她开口拒绝自己，像个买东西的推销员一样猜测着她的需求：“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无论怎样，我都有办法出去的！”

江有汜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瞧，片刻才道：“好啊。”

人偶被那个女人绑在了四楼。过程意外地顺利，不一会她就顺着丝线到达对面楼。

江有汜迅速解开被绑在楼梯栏杆上的人偶身上的束缚，转过身却见卢月出在对面楼上跟那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

卢月出又是一脚，把女人踹下楼梯。她翻身爬上防护墙，看了江有汜一眼，旋即紧握着腕间的丝线一跃而下。

江有汜：“！”

这家伙！好歹提前说一下啊！

她赶忙拉紧丝线，迅速将那些有些软塌塌的丝线往后捋。

卢月出那边应该是也能缩短线长的。只要她们的速度够快，问题就不大。

“愣着干嘛，帮忙啊！”江有汜抽空回头瞪了人偶一眼。

多亏双方配合的还算不错，卢月出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顺着丝线爬了上来。她利落地跳下防护墙，身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几只怪物的利爪。她几乎都要抱住江有汜了，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江有汜笑着揽住她后退两步，避开它们的攻击，随后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转身往前走去：“快走，该离开了。”

逃出楼梯间，看到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卢月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很多。

擦肩而过的大楼里不断传出凄厉的叫喊声、求救声。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圆月吞没了大半个空间。

她几乎是要在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这时，江有汜弯腰挑了一块最大的石头，扭头问卢月出：“你觉得它重不重？”

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卢月出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迅速偏开头不去看她，加快了步伐。

“有病。”

江有汜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路过操场，大门就在眼前了。卢月出却突然发难，一把夺过江有汜肩上的背包。她亲眼看见江有汜把“恶魔之书”放在这里面的。

江有汜一向喜欢双肩包单肩背，所以薅走她的背包是一件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卢月出拿到背包的那一瞬间，背包带着胳膊和肩膀很明显地往下一沉，又被她若无其事地迅速提起来。她挎着包迅速冲向不远处的教学楼，没有一丝犹豫，也不曾回头。

江有汜倒是没什么反应，节奏不变地走向门口的登记亭。

她随手将那本暗红的“恶魔之书”放进窗口的黑暗之中。不一会，一个黏腻的触手便将它卷走。

身后的天空中，两轮圆饼已经完全分开，朝着对方的来处各奔东西。

门开了。

江有汜走出伸缩门，在一片刺眼的白中笔直地往前走着，准确无误地走向那些机器。

此时此刻，卢月出终于钻进了黑暗中伫立着的教学楼。她站在教室里，打开背包，只见一个异常熟悉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

哪儿有什么“恶魔之书”，这里面分明只有江有汜刚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手里掂量的那块石头。她甚至还坏心眼地挑了一块最重的。

“江、有、汜！”

一扇伸缩门之隔，安全区入口亮如白昼，精卫集在黑暗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