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的太快,林姝最初反应不及,而后反应过来掌握平衡。
几番情绪交融下,她没忍住,右手攥拳朝着宋淮云胸膛打去。
又被宋淮云抓住制止。
“松开。”林姝挣扎。
“嘘。”宋淮云压低声音,“你想让旁人听到?”
这话好没道理,他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是让人听到又有何干系?
林姝没好气的再次重复,“松开。”
男女的力量天生就不对等,林姝自幼性子跳脱,整日闲不住,爬上爬下,林治为了让她消散多余的精力,甚至给她们姐弟请了武师。
而宋淮云自幼喜静,善读书,加上他年幼时经常生病,身体瘦弱。
在林姝的记忆里,她总是一下就能制服宋淮云,就连上次在断桥处她也是这么认为。
但现实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居然没有宋淮云的力气大。这对于有“霸王”别称的林某人来说,称得上是滑铁卢。
她最初不搭理宋淮云也有几分这个原因。
此时这种时刻,由不得她感伤彼此力气差距。
此时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依旧不死心的甩动胳膊,意图挣扎开,同时嘴巴也没闲着。
“你若是有病就去吃药,做什么来折腾我?我早知你易反易复,上次断桥边我以为你已病入膏肓,不想你还能加重,你快点给我松开,别逼我骂你。”
宋淮云低垂着眸子看她,见她挣扎动作愈发大,此处又是楼梯,怕惹急了她,手上力气更大了几分。
他把人往二楼楼廊上拉,待到了平稳地界,才松开手道:“我无意惹你生气,也从未与你冷战,是你先恼我的。”
他心中生了悔意,一向温和清冽的嗓音有些委屈,“我就知道,只要我不去寻你,你从不会主动找我。”
自小便是如此,林姝性子好,又有许多鬼主意,孩子们都喜欢同她一道玩耍,她是孩子堆里的老大。
他那时身子弱,跟不上林姝步伐,被远远落在身后,只得看着林姝被孩子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不知道多少次,都是他一个劲的追着她跑。
他知道自己寡淡无趣,不会说有意思的话,许多次好不容易准备好语言,想好了要说的话,但没等话说出口。
林姝就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那些有意思的话,就算他不同她说,也会有别的人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就连林姝疯魔的那段日子,宋淮云也得了母亲叮嘱,但他还是愿意同林姝一道,跟在她身后。
他自以为和别人不同,无论林姝变得如何他都会一如既往,但随着日子渐长,林姝好起来后,身边人更多了些。
他逐渐明白,对于林姝来说,他和其他人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林姝不会在乎那些人,也同样不会在乎他。
从头至尾,林姝在乎的只有自己,或者还要算上林羽。
嘉林那日地龙翻身时,宋淮云发现,就算月白在她心里都有一席之地。
也是怪他自己,明明醉春楼那日已说的清楚,偏生他狠不下心,得知她回书院还要眼巴巴跟着上来。
受罪不说还遭人嫌弃。
小二端着水上楼,看见他们在楼梯拐角谈话,察觉到自己的出现有些打扰。
小二尴尬地不知道该继续往上走还是退回去。
宋淮云好不易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心里想说的话此时再说也失了味道,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姝,没有再开口。
林姝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小二身上,庆幸夹杂着无语。
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毕竟,这小二是出了名的八卦,此时被他撞见,就算林姝同宋淮云未有什么不规矩之处,怕是也会被他添油加醋一番。
此时解释有些掩饰意味,不解释却又有些默认、
林姝只得尴尬地“哈哈”两声。
小二眸子亮起,声音里带着兴奋,“您二位和好了?”
“什么?”林姝歪头疑惑。
“之前您二位闹别扭,我们都在想何时——”
小二说着,目光落到宋淮云面上,纵然宋淮云以往便是这般冷淡疏离,喜怒不显露面上的样子,他也察觉到氛围有些许不对,脑中来自服务行业的雷达疯狂报警,小二急忙收口,一番操作下险些咬到舌头。
他端着水桶,站在距离林姝二人不到五步的台阶上,低头打算后退。跟在他身后的打工小童,抱着水桶还想往上走,见他后退有些疑惑,探出脑袋往侧面去看。
小二发现他动作急忙挡住视线,同他解释道:“从后面楼梯走,上面有点滑别摔了。”
楼梯上很快只剩林姝与宋淮云。
宋淮云似是担心再有人来,把她往边角处拉了拉。
林姝放弃挣扎,任由宋淮云拉扯,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好,她略带无奈的扫了眼宋淮云,见他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在嘉林不过短短月余,二人便闹了几次矛盾,林以至于林姝对宋淮云有了不少耐心,她声音散漫,“好了,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说究竟要如何,不要说到一半自己气走还怪我恼你。”
宋淮云一顿,被林姝的直接带动,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说出了心中想法,“我不想退婚。”
醉春楼一事后,未过多久,阿娘曾叫他谈话,言语中谈及到宋林两家婚事,显露出不喜之意,又百般试探他的心意。
林姝听见回答,愣愣地看向他,骤然撞入他黑沉的眸子里,“你说什么?”
“我对同你的婚事十分满意。”宋淮云退后一步,如同那日在断桥处一般,极为郑重的朝她行了一礼,“这些日子,我冷静下来,思考许多觉得自己有许多失礼之处,请姝儿勿怪,你我既有婚约在身,何不细细相处一番再做定夺。”
宋淮云一字一句道:“久怀倾慕之情,碍于礼节之限,若同姝儿共结连理,定是人生幸事,斗胆表明心意,盼姝儿给我机会。”
林姝麻了。
所以这些日子里,宋淮云变得那么奇怪,是在追她?
林姝没谈过恋爱,却见过猪跑。
那些八点档肥皂剧里他追她逃的戏码,她很爱看,也仅限于爱看。
在现代时也不是没人追过,但无非是送花看电影压马路。
对方约她,她也会给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她有问题,那些肥皂剧里主角备受感动的瞬间,在她眼里都有些尴尬。
林姝体会不到那种恋爱的感觉,也没有冲动。
正如此刻宋淮云对她这般。
在现代一夫一妻她都不想谈恋爱,更别说这是个古代,尤其对方还是她自小一起长大,她没有一点好感的邻家哥哥。
宋淮云如此郑重,林姝不得不强行挤出笑脸,好在此时大堂无人,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仰头狐疑地看向宋淮云,“你说的是真的?”
宋淮云没有说话,他同林姝对视,眼睛一眨不眨,掩在袖子内的手,中指指甲狠狠掐着拇指。
完了,林姝心道:宋淮云好像是认真的。
林姝瞳孔微微颤动,而舌尖抵住上颚,神色如常,她是喜欢直接点,开门见山,却没想让宋淮云这么直接。
此刻林姝心里的小人正在高声尖叫:“啊!宋淮云,你崩人设啦!”
长久的沉默,静的林姝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脚趾在鞋垫上挠了挠,咽了口唾沫,速度极快的从宋淮云身侧窜出。
虽然很没出息,但事实就是这样。
她逃跑了。
房内月白早已洗漱收拾好,正坐桌旁翻看草稿纸。
桌上还有月白给她备下洗漱的水,匆匆漱口又用了些牙粉刷牙,脱下鞋袜在脚盆里匆匆涮了两下。
她甚至等不及月白递擦脚毛巾,便自己拿袜子擦干水分,往床上的杯子里钻去。
“小姐,你怎的了?”月白看着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林姝,眉间蹙起小包,她把门关好,匆匆上床和林姝挤到一起。
月白想把被子往下拉,让林姝露出脑袋,偏生林姝死死拽着被子不肯撒手。
她试了两次无果,便学着林姝把脑袋也埋了进去。
“小姐,你怎么了嘛。”
林姝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捂着脸,她不好意思同月白说她方才被宋淮云告白然后逃跑的事,这实在不好解释,并且还会损害她在月白心中英明无畏的形象。
只得含含糊糊道:“无事,就是……就是困了。”
语罢,便就着姿势装睡。
月白见她不愿说,也没再多问,嘉林夜间温度低,她替林姝掖了掖被子,躺下睡去。
这一夜,除了林姝与宋淮云,所有人都睡得极好。
……
夏日天长,未到卯时天边便已露出鱼肚白,等到卯时一刻,天边便已大亮。
客栈外是处主街,早早便有人活动。
月白同林姝见面,心中安稳,又睡得早,一夜无梦。
天刚擦亮她便醒了,她睡在外侧,小心翼翼地下床准备收拾早起洗漱的东西,刚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林姝便猛然坐起,将她吓了一跳。
“小姐——”月白惊呼。
“我无碍。”林姝朝着月白挤出笑容,“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月白点头,看着林姝神色低声问,“小姐你是不是没睡好?”
“你怎知道?”话一出口,林姝反应过来,捂住眼睛,“我是不是又——”
月白点头,见林姝瘪嘴情绪不佳,安抚道:“无碍,小姐知道我的手艺,待会我给小姐上妆。”
待上完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姝左看右看总觉得好看是好看,却有何处不对。
她把唇上胭脂擦掉,只留下遮掩眼下青黑的妆粉后。
才缓缓点头,心中肯定道:这样才对。
她下意识不想让宋淮云发现她昨夜睡得不好,或是看出她刻意上了妆。
明明没做什么,却无端有些心虚,林姝出门时也是左顾右盼,生怕撞见了宋淮云。
“小姐。”
月白跟在身后,瞧见林姝的模样,一瞬间差点以为老爷来了嘉林。
“嘘——”林姝示意月白小声些,趁着大堂里没瞧见人,拉着月白往外走。
直到出了客栈,她才放松些。
嘉林一切都上了正轨,没什么需要再处理的,林姝带着月白在街上闲逛。
客栈内。
林羽睡足,打算出门寻林姝用饭,到了林姝门前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未有声音。
他微微愣了几秒,便是阿姐睡懒觉,月白也会听到敲门声,可房里一直未有动静。
怕是屋中根本无人。
宋淮云的房间在拐角处,他从房里出来下意识地看向林姝门口,瞧见林羽像个被丢下的小狗似得,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前。
昨夜他没从林姝口中得到答案,回去想了许久。
他不打算再循序渐进,缓缓图之。
林羽作为未来的小舅子,宋淮云见他这般不免动了些心思,他缓步上前,走到楼梯位置佯装忽然发现林羽似的,“林羽?怎的在门口站着。”
林羽回头,发现说话之人是宋淮云,微微皱眉,“我来寻阿姐,但她好似不在房里。”
他想到宋淮云昨日的态度,委实算不上好,本也不想给宋淮云好脸色瞧,但想到林姝从前教导他,不能因为别人没有涵养就降低对自己的要求。
所以,还是选择了老实回话。
宋淮云发现林羽眉头皱起,忍不住微微提起嘴角。
林羽自小黏着林姝,许多行为习惯都受到林姝影响,林姝在遇到不喜欢的事时,也会微微皱着眉头应付对方。
宋淮云明白林羽这是不想同他搭话,林家的人气性都大。
他没往心里去。
“虽然嘉林已在修桥,但你阿姐总不能等着桥好再离开。”宋淮云先行铺垫,随后邀请道:“可有空同我一道走走,商议一二?”
涉及到林姝,林羽自是上心,他狐疑地打量宋淮云,见宋淮云眼眸洋溢着笑意,“你同我阿姐又好了?”
“哦?”宋淮云正色起来,倒是没曾想到林羽竟如此敏锐,“你倒是比你阿姐通透些。”
“无关通透与否,阿姐只是当局者迷,没想到罢了。”林羽听不得别人说林姝一句不好,当即回怼道:“你莫要以为有了婚约便能拿捏阿姐,若是你再这般对阿姐……”
剩下的话他没说,意思却足够明了。
宋淮云扶额无奈,“不亏都是姓林,林羽我只不过昨日怠慢了些,你何至于——”
他算是清楚了,林家的人只记打不记好,往后可得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