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机拨通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熟悉感涌上心头，“李叔。”
电话那头安静许久，苍老沙哑的声音挤出话筒：“……小钦？”
“嗯，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那人激动得声线颤抖，“怎么突然联系叔了？”
“叔，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尽管开口。”
“我想……”他食指缠着领带绕圈，穿过指缝滑落，“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家庭背景。”
“就这些？没有别的？”
“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些。叔，到时候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没问题。当初你奶奶去世，她特地托我照顾你。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你奶奶又有恩于我，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唉……”那人感慨道，“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那个混蛋也是，把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宠得要命，自己的亲生孩子反倒不管，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要小心那个私生子，我听说你爸将公司的事交给他做，对他信任的很呐。”
念钦心里倒是无所谓，无非就是他妈劝他爸，觉得自己做不好什么大事，不如提前让'弟弟'适应一下，到时候方便接手公司。但自己父亲再傻也不可能真的拱手让人，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野儿。也只不过是看着他妈的份上勉强同意，心里肯定比谁都精。
至于他妈……上次过后没再找过他，也不知道又打算干什么，但也有可能跑去度假了，她还不至于将时间浪费在他这个'附属物'身上。
“我知道，谢谢叔，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了，你应该也挺忙的。要查的那个人叫什么？”
领带掉落到地上，被他踩在脚底，“安维夏。”
…………………
一路无言。
虽然刚才易云言也笑得开心，但离开后他脸色沉得瘆人，深色的眼眸快要将他吞没，神经不自觉绷紧，越发心虚起来。那些男的纯属意外，可怀里那个女人他没法解释，他又不喜欢那些男人，最近身边正没人，他一时兴起就多选了一个……
“江枫黎。”
“啊？怎么了？”他回过神，眼神有些茫然无措，看得易云言心头一颤，挪开视线，“你……”
责怪他的话说不出口，又不能夸赞他。
“算了。”易云言无奈地笑，手揉上他的头，语气温柔，“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江枫黎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蓬松的头发被揉得一团乱，他整理时偷偷瞥他，“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你不是知道？”易云言反问他，“自己亲口说的话都能忘？”
“我怎么可能忘。”江枫黎敛目，“所以你还没有过对象？”
“嗯。”
他愣住，有些不可思议：“你真的没有过？连一个心动的都没有？”
“有一个心动的，他姓江。”
这种话他听过无数遍，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述的感觉。心跳有些慌乱，热意漫上脸颊，“但是我不喜欢男的。而且已经五年了，你确定你还喜欢我吗，有可能是错觉。”
“我很确定。因为喜欢，所以我可以等，多几个五年也无所谓。还是那句话，”易云言牵起他的手，虔诚地看他，“我希望你是真心自愿，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强迫，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永远不要强迫自己。”
“干什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江枫黎嘟囔着，把他扯到角落，“外面那么多人。”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他低笑，“而且我说的是真心话。”
“知道了。”他走在前面，“你爸还在和叔叔吵架吗？”
“应该是，他们就没消停过，最近好像是因为谁过生日，邀请函多了一个，他们就吵起来了。”
“他们真是够幼稚。”江枫黎跟着他上楼，笑着打趣他，“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个不孝子喜欢我，会不会把你逐出家门啊？”
易云言没有回答他，解开密码锁推动门，江枫黎跟着进去后发现不对，“这哪儿啊？”
“我家，随便坐。”
“不是我说啊，”他绕着转一圈，“你装修的挺好看。”
“喜欢？”易云言拿起一杯饮料放在他面前，铝罐表面还带着冰凉的水珠，“我不介意你住在这里。”
他接过饮料拉开拉环：“那可不行，我那爹知道了估计要疯，连你一块儿杀。他最近忙着一个重要项目才没时间管我，不然我现在肯定被他拴在公司。欸，你家里人为什么不管你？”
“我刚从国外的分公司忙完回来，他们让我好好休息，随便搞点什么玩玩。”
“你是不是去念钦那里工作了？”
“嗯。”
“你傻啊！”江枫黎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就他那样子不得让你把所有活干一遍，而且还要找你茬。我跟你说他就坑兄弟最在行，天天不重样的，你赶紧辞职，要真想玩去我那玩也好啊。”
“……”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江枫黎更急了，“你还想什么！我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劝劝他就好。你听见没有？说话啊易云言！”
他听到一声低笑，随后被人拥于怀中，手指被轻捏摩挲，“你很担心我？”
他抽回手想离开他的怀抱：“你先放开我，搂搂抱抱干什么。”
易云言张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松开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担心兄弟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么只是兄弟呢？”易云言手肘撑在沙发扶手，半捧住脸看他，“不能考虑考虑别的身份？”
江枫黎认真思考过后说道：“仇人。”
看到易云言的笑容停滞，他大笑起来，“这种玩笑你也信？”
“如果真要算不同的身份，那应该是我的追求者。”
“嗯。”易云言仔细端详着他，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他感到一丝侥幸，时间没有改变他们。
手机震动几声，被扫下床，屏幕布满裂纹，再也无法拼凑完整。床头柜杂乱，各种物品混缠一处，被翻得像是遭过贼，白色药粒滚落各处，瓶盖也不知所踪。
难受，这是唯一勉强能够总结感受的词。各种感知混合错杂时，是不被哪个词具体定量的。
“咳咳………”念钦在洗手台前捂住下半张脸，强忍着翻涌而上的恶心，发丝被汗水沾湿黏在额头，他脸色苍白，已经快到极致。
心悸、胸闷伴随着短暂微小的窒息感，眼前有些发黑，带着模糊光晕的白点散布，生理泪水积洼在掌心，顺着指缝缓慢不绝地流下。
“唔……”呕吐感袭卷，像是堵住他的呼吸道，氧气挤不进去丝毫，五脏六腑都像是糅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汇入下水管的声音逐渐消失，他抽几张纸擦干手指沾染的水滴，捂住腹部躺到床上休息。白色的床单被染湿，几滴血溅落，至极鲜艳突兀的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