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镜子面前，里面的男人睡眼惺松，眉眼间带着不耐烦。
最后他等到十点才出门。
等他来到MidBreeze时已经中午，合作的工作室里没有多少人在。他随意扫视一圈后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交叠放在茶几上。
安维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念钦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根细烟，发觉他来之后抬眸，浑身散发慵懒的气质，眼神依旧犀利地直达眼底。
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嗯……我等了你好久，饭都没吃。”念钦扔掉手里的烟，装作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安维夏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去吃饭，只剩下他们两个。
也就是说念钦刚才一直都在等他，以至于最后只剩他自己等在这里。
安维夏有点愧疚。
“那个……你要不要吃我带的东西？”
念钦一听立马坐直：“什么东西？”
安维夏犹豫着打开一个餐盒，里面是煎的酥脆的虾饺，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吃么？”
他有点惊喜：“你做的吗？”
“嗯。”
他接过安维夏递给他的筷子，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嘴里，“挺好吃的。”
虾饺很快被他一扫而光，他餍足地放下筷子，眼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下次我还能吃吗？”
“嗯。”安维夏收起餐具，脸上的表情仍然不变，语气听不出是喜悦还是敷衍，几乎毫无起伏：“下次你可以来我家吃。”
“嗯？”念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好啊，那我晚上去。”
“可以。”
看他同意念钦更加得寸进尺：“那我晚上可不可以借住你家？”
“………”
“算了……是我太突然，真是对不起……”他看上去有些失落，眼角微垂下去。
“如果你想，也可以。”
“真的？！”念钦眼神闪烁，“那说好了，到时候住在你家。”
“嗯。”
负责人过来提醒安维夏准备，准备时间念钦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前面顺利通过以后进程突然卡住。
念钦在旁边等，等半天都不见开始，他站起来去查看情况。
指导员告诉他，这一句安维夏明显不行，没有人物特有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前面没出现过太大的问题，怎么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卡住。
“是英文。”
念钦有点不明白：“他英语不好？”
“呃……”录音师思考片刻，最后说道：“配这一段时他有些刻意把自己分离，感情不够到位。”
念钦开门走进去，安维夏还在盯着那张纸发呆，他一下抽过那张纸，看到用红笔圈起来的'Everything about you makes me lose control.'。
他的薄唇勾起一些弧度，低磁暗哑的嗓音在安维夏耳边响起：“我教你？”
“……不用。”
“你不相信我？”念钦漫不经心地复述录音师的话：“脱离角色、感情不到位、难以接受、英文不好？这些我都很好。”
“……”
念钦按照原句展示一段，让他有点愣神，“你……”
“别想别的。”他拿纸稿敲他一下，“你试试。”
安维夏试着模仿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惨不忍睹。
“啧，你不能不要去想那个意思？”
“对不起。”
真是有气撒不出，一拳连棉花都打不到。
“要不试试用这个语气说另一个句子。”
“好。”
“Everything I have belongs to you.”
“Everything I have belongs to……”安维夏发觉不对立马住嘴，肇事人还在一旁毫不留情地笑。
安维夏：“……”
念钦立马收起笑意，佯装无辜地问他：“怎么了，这一句也不行吗？可是你刚才说得挺好的。”
“…………”
他的身躯靠过来，十分具有压迫性，语气玩味勾人：“为什么不说完？我等着要呢。”
安维夏僵住一瞬，语气冰冷下去：“请你让开。”
“为什么要让开？”他将手撑在墙上，罩住安维夏，“你讨厌我吗？”
在安维夏再次开口之前，他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大尾巴狼的尾巴刚露出来就收回去。
“我跟我的朋友都是这样开玩笑的。”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对不起……”他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遮住双眼让人看不清情绪，反而显得他有点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认错，安维夏没有再为难他：“知道了，下次不要这样。”
“那你还生气吗？”念钦无辜地揪住安维夏的袖口，怕他因为生气离开。
见安维夏没有吭声，他又轻轻拉一下袖子，放软了语气去哄：“不要生气了。”
“嗯。”
见他吭声念钦立马松开手：“那说好了，这周末晚上我去找你。”
安维夏没有回答，默认他的要求。
“怎么样了？”指导员打开门进来，手里拿着新的纸稿，“可以了吗？”
“他可以了。”念钦替他接过纸稿，在他们忙的时候仔细查看新的内容。
下午的进展顺利许多，他拿起车钥匙准备送安维夏回家，电话突然响起来，安维夏向他告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喂。”
“出来喝酒？之前的那个酒吧。”
“啧，”念钦一人走到地下车库，“因为你我放跑了一个小东西。”
“别废话，赶紧过来。”
'嘟'的一声，电话中断。
他推开包厢的门，江枫黎正一人喝着酒，闻声抬起头轻嗤：“见色忘友。”
“啧，还没有'色'呢。”
“没有？”江枫黎挑眉，“什么时候这么安分了，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念钦坐在一旁，双腿交叠随意搭在桌面上，拿起一杯酒，灼烧感顺着食道一路攀延到咽喉，隐隐带着些酥意。
“没到手呢，难管。”
“难管？你那五花八门的套路手段呢？让狗吃了？”
念钦冷冷地瞟他一眼：“让你吃了。”
“我可不敢。”江枫黎神色微醉，靠在沙发上拿起酒杯，“靠，他妈的又被甩了。”
念钦夺过他的酒杯，从进门开始他就在喝个不停 ，他轻推江枫黎几下，幸灾乐祸地问他：“你又被甩了几次啊？”
“你还笑！你这个风流成性之徒是不会懂的。”
“哦，”念钦强忍笑意，装作正经地问他：“为什么甩你？”
“她说我兄弟都比我好看！我真的是受够了，念钦我们断绝关系吧！！”
“？哈哈哈哈……”念钦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笑完以后开始糊弄酒鬼，“那有什么的，你就对她们说，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渣男，最喜欢欺骗别人的感情，到时我再配合你不就好了。”
“你本来就是。”
“行行行，你下次少喝点酒。”念钦把他拖起来，让他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扶着他出去。
江枫黎神志不清地嘀嘀咕咕，时不时乱动几下，身体的重量全倚靠在他身上，拖起来有些费力。
有种想要丢下这个智障自生自灭的想法。
念钦停下来思考着给他扔到哪里，余光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先听到那清冷的嗓音：“念钦？”
他立马装作勉强扶着江枫黎的样子，“好重，我扶不动他。”
“我帮你。”安维夏扶着另一边和他往外走。
把江枫黎送上出租车之后念钦故意踉跄几下，扶住路边的树支撑着。
“你怎么了？”
“头晕……”他无力地靠住树干，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安维夏，“喝酒了。”
片刻后，念钦靠着安维夏的肩头，被他扶着走向停车场。
——
“指纹。”
“…密码0933。”
答非所问，希望下次开门可以看到你的身影。
安维夏进去让他躺到沙发上，和茶几上的猫面面相觑，小猫往前走几步，突然踩空摔到地上。
……这么傻的猫…
念钦：“维夏你儿子。”
安维夏：“……？”
猫：“喵！”
安维夏没有和这个醉鬼继续计较，他走到厨房看了一下，拿起水壶烧水，“你家有蜂蜜吗？”
“有，在冰箱。”
他打开冰箱看到一瓶还没有拆封的蜂蜜，拿起来看保质期：“这个吗？”
“嗯。”
安维夏调好一杯蜂蜜水递给他：“喝吧。”
念钦没有接那杯蜂蜜水，他靠着沙发，怀里窝着猫，愣愣地抬头，“什么？”
“喝蜂蜜水，不然会头疼。”
念钦抱住自己的猫，一脸认真：“没有手了。”
声音暗哑，语气偏软，眼神无辜。
安维夏叹口气，把杯沿凑到他唇边，“喝吧。”
念钦喝完他喂的蜂蜜水，餍足地舔嘴角，往后躺在沙发上。
“你去洗澡。”
“好。”他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突然打开门探出头：“你不会走吧？”
“我迟早要走。”
“那你现在别走，万一我摔死在浴室里怎么办。”
“……知道了。”
念钦关上门，不一会浴室就传来水声，安维夏拿上手机出门。
“安维夏？”他打开浴室门走出来，客厅里灯开着，没有一个人。
好不容易装醉骗来的人说跑就跑。
“操。”念钦下意识骂道。
玄关处突然响起密码锁的声音，念钦立马退回浴室，装作刚出来的样子，出来时还被门槛绊一下，被安维夏扶住。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额前的湿发还滴着水，眼中带着些许情愫。
“没有，我去买了一些东西。”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醒酒药和胃药。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药，反正下次再喝酒可以吃一点。喝酒对胃不好，如果明天胃难受可以吃一点这个胃药，我问过那个医生，他说吃了没问题。”
念钦愣住一瞬。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无比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他强扯出一丝微笑，微垂的眼眸深沉无比。
“记得吃药。我先走了，再见。”
“嗯。”
最后一点温暖随着他的离开消失殆尽。
如果他知道了……还会这样对他好吗。
念钦拿起那两盒药，嘴角勾起弧度。
至少现在这样也好。
不是他太过敏感，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动，而是因为自从那一年以后，除了那几个兄弟就没有人再这样对他。
就像之前在酒吧，他没想到安维夏会出手帮他，他以为他会在旁边独自看笑话。
安维夏和那些人一样，也不一样。
不是虚伪，不是同情，是没有任何目的发自真心的关心和在意。
他在虚缈里流浪太久了，一点涟漪就足以引起他的戒备心。
或者是深埋的挚诚。
念钦突然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他不需要这样的感情，没有什么值得他真诚对待。
况且万一对方是故意的呢，故意对他好麻痹他的判断力。
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
而他，从来不会蠢到以身试险。
弱者只能沦为强者的玩物，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的掌控者，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