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和王熙凤便去向贾母处告假时,见邢夫人正在贾母处说话,贾母看着邢夫人一脸的笑容,待两人说明来意,贾母也是直接应了,邢夫人却叫王熙凤道,“你且等等,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贾母也点头道,“你太太找你有事,你且办了再去。”
王熙凤跟着邢夫人到了一边,“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邢夫人斜眼看了王熙凤一眼,“我竟不知你是个蠢的。”
王熙凤心底几个心思转过,笑道,“还请太太明示。”
“你娘家现在急着召你和你姑母回去,可不只能是为了林姑娘那件事儿,这事儿老太太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去瞎掺和什么。”邢夫人难得找到几分做婆婆的威严,最近又更得贾母的青眼,便道。
“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毕竟是我娘家。”
“又不涉及到你娘家,照我说,你真回去了,反而难做。”
“还请太太教我。”
“你今日便跟着我吧。”邢夫人十分得意,对着平儿道,“去回你二太太,就说你家太太被我给叫住了,有一件要紧的事一定要她办,今日实在脱不开身了,请二太太先回王府。”
王夫人只得自己回王家,王子腾原本想借王夫人和王熙凤来探探贾府的态度,还想让王熙凤说服贾琏去打探宫中的消息,不想只有王夫人一个人回来,且荣国府的支柱贾母定下的基调是支持黛玉。
王家和甄家同为太上皇阵营,原本是通过贾府有了往来,但自贾府的男丁在朝堂和军中都后劲不足后,苦心经营接过了贾府军中经营的势力,也与甄家建立上更深沉的基于利益的往来。因此对林黛玉敲响登闻鼓状告甄家,王子腾反而比贾家更着急——
同为太上皇党,甄家这次被斗倒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太上皇成为过去式,唇亡齿寒的故事都听过;更何况王家跟甄家干了不少脏活儿,现下林家拿着之前收集到的甄家为非作歹的证据,谁知道会不会牵扯到王家。而且按理来说,非常容易牵扯到。
——因此王子腾各种打探消息,但因此事重大,太上皇和皇上都基于各自的目的,让参与其中的官员在理清所涉的证据,并得出结论前,不准离开宫里。王子腾这才又想起黛玉待过的贾府,试图从中打探消息。
送走王夫人后,王子腾又陆续拜见和接见了不少官员,众人都秉持着同为太上皇阵营的坚守的情谊,决心全力拯救甄家,大家一阵盘算后,却又都不知自己在其中牵扯的程度,各自惴惴不安不提。
直到王家这日迎来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汪守仁。
“唉哟我的汪大人呀,总算盼到你了。”王子腾接到消息时,直接迎了出去。
“进去说进去说。”汪守仁自宫中出来后,就被王子腾派的人给堵住了,随即直直的便赶到了王家,此时体力已有些跟不上。
待两人坐定,汪守仁狠狠灌下一壶茶水,又匆匆的吃掉半碟点心。
“这案子,怎么说?”王子腾方才试探的问道。
“甄家这次估计是保不住了,怪道要除掉林如海,留下的证据实在是详实。”汪守仁压低了声音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倒是还想护着甄家,可惜甄家做事实在不干净,而且确实有些越界,太上皇当场脸就黑了,太妃娘娘又去了,这下子呀,难!”
“汪兄看来,捞不动了?”王子腾问道。
“这……”汪守仁作为难状。
“汪兄但讲无妨。”
“子腾兄是知道太上皇的,对于甄家肯定还是抱有几分情感的,只是呈上去的证据又委实充实,而且条理十分清晰,连给人时间去腾挪的空间也不给,尤其以户部的钱岱大人,引经据典十分卖力,刑部的吴恒更是对着律法一条条的对照,这两天说是会审,其实都是在争论。”
“户部?”王子腾立马抓到了重点。
“欸~户部!子腾兄你不来找我,我也得来一趟的,太上皇和皇上两位圣人,对于甄家的所作所为都十分愤怒,但是念在其多年的功劳和苦劳,以及甄太妃的情面,若是甄家能够补上欠下的银两,或可从轻发落。”
“欠了多少?”
“三百万两。”
……
“这么多,恐甄家难以支撑啊,少不得我们这些旧友支持了。”沉默片刻,王子腾悠悠道。
“可不是,其实,这事儿吧,也不一定。”
“哦?”
“可否给为兄一份纸笔,以及一个火盆。”
汪守仁随即大笔一挥,迅速将黛玉的状纸默写一份,待王子腾看完,便扔到火盆里。
“子腾兄怎么看?”汪守仁问道。
“这份状纸,十分干净啊,证据也是如此吗?”王子腾问道,半点没有牵连到王家或是其他人家,都给模糊过去了。
“账本字据等也都如此。”汪守仁点点头。
这一手可谓妙极,甄家想要犯下这么多事情,自然不可能没有他人的帮助,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其他的同党,但是提交的状纸和证据只精准的击打甄家;同时,又将罪证的重点集中到贪污和受贿上,缺钱的当今跟太上皇博弈中,很容易就走向一个折中点——补上亏空,对甄家宽大处理。
对于太上皇,甄家犯下了这么多错误,犯了这么多罪行,只需要补上亏空即可,这对甄家是宽大处理,十分看甄太妃的面子了,钱嘛,甄家这些年捞的也不少了。对于皇上而言,国库最近亏空较大,能够让国库充实,同时又不违背对于老父亲的孝道,对于甄家犯下的其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了。
对于王子腾等甄家的同盟,这却是一个诱饵,也是一个针对甄家的必死局:
王子腾等人十分清楚的知道,甄家这些年捞的钱,大多数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孝敬给了太上皇和甄太妃,太上皇几次下江南的花销可十分不菲,多少银子如不要钱一样花了出去;此外,作为太上皇阵营的钱袋子之一,还有不少银两已经花在打点盟友身上,如王子腾、南安郡王等人。甄家当前能拿出的钱必然是不够的。只能靠其他人资助。
但是虽然担心唇亡齿,其他同盟可丝毫没有牵扯到此事里,此时偷偷提供资助,那很容易给皇上一个暗示,这些人都牵扯在这里头,待太上皇百年后,便是直接的把柄。况且,甄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有罪了,一个倒下的甄家,一个失去了所有钱财的甄家,对于盟友里的其他人,似乎不存在任何价值了。
——林家大小姐当前才几岁?这一手定是后面有高人指点,更可能就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暗含的意味也十分明确了,如果四王八公阵营不一起出面去协调此事,不会有任何一家单独跳出来救甄家。
送走汪守仁后,王子腾陷入了沉思,这个陷阱太过于恶毒,但是如果真的放弃甄家,再想合作,各家自然都会相互防备。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和贾敏的死,与甄家有关,但仔细算起来,王子腾的干系更大。林家大小姐此举要是成功将甄家搞倒,自然会受到更多皇家的青睐,而她那个弟弟在西北也是做了很多妨害到财路的事情,这样的年龄和手段,她们是否知道罪魁祸首是王子腾呢?
如果不知道,她们这样的成长的速度,还有几年会知道呢?如果知道,这样的隐忍和心思,更加让王子腾忌惮。
就连贾府,最近的立场也有些奇怪。
——甄家,必须保住!
王子腾暗暗下定决心,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拜见七殿下。”王子腾听闻下人传来的消息,赶紧到书房迎接皇甫镇波。
“王大人起来吧。”皇甫镇波端坐上方,在西北听到林如海的女儿敲了登闻鼓后,他便急急去找林旷一起往回赶,不想林旷却拒绝了,他只能自己往京里赶。
在回京的路上,擅长经济的隐七问到,“爷,此次回去,是要帮忙算账吗?有提前拿到账本吗?”
皇甫镇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回去,好像也帮不到什么?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林如海的女儿算账可厉害了,倒是管家的好手。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事关重大,回去了再说。”
隐七一脸的迷茫,正直的哦了一声,好在一边的隐六将隐七及时拉走,皇甫镇波努力忽略隐六拉走隐七时一脸的揶揄。
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此时回去,好像有些仓促了,他应该在西北继续挖刘武和刘畅背后的黑手的。
他竟然没有林旷沉得住气。
但是还是很担心,很想回去。
皇甫镇波努力思考着回去该怎么说。
好在隐一很快就传来了新的消息和证据。
“听说王大人最近很忙啊。”皇甫镇波坐在王家客厅的主位上,看着王子腾神情莫测。
“为朝廷效力,臣应该的。”王子腾客厅里第一次接待这位,实在有些拿捏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国之重臣日夜效劳,本王实在于心不忍啊。”皇甫镇波此次来,自然是为了敲打王子腾,这位在四王八公里使劲儿折腾的主,他爷爷留下的臣子里,说得上有能力的人并不多,王子腾就是其中一个,他手下那个贾雨村更是手黑心狠。
“臣不过为太上皇、皇上分忧,实在不敢当。”这位是皇上派来敲打自己的?真沉不住气啊,王子腾并不把这位年轻的皇子放在眼里。
“本王在西北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皇甫镇波拿出了自己的筹码。“发现了一些鞑子进犯的痕迹,事关边境国防大事,王大人在安宁县负责过灾区的防务,特来请教一二。”
“那自然是大事,臣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子腾心下一沉,在他布防的时期,安宁府并没有出现过鞑子,只除了“鞑子”。
“我这里有一封信,王大人可能会感兴趣。”皇甫镇波拿出一封隐一送来的证词,一个是某个安宁县的低级小吏的证词,说王子腾派兵假扮鞑子杀人,另外一个,则是李家村的某个村民,他亲眼看到了杀人的“鞑子”,清楚的说明“鞑子”用的武器,还看清了其中一个鞑子的长相,正与王子腾身边的某个副官长得一样。
“这!血口喷人!”王子腾立马道。
“这两个人本王已经叫人抓起来了,本王当然相信王子腾大人。”
“…七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担心操劳太重,身体不够康健罢了。”
之后,王子腾称病,并极力阻止四王八公救甄家的行动。
甄家因无法凑齐贪污的款项,被抄家并全族入狱。被甄家残害的多起人命案,多年后总算得以沉冤昭雪。
王子腾在“病床”上,暗暗下定决心,林如海都能除去,林家的两个小的自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