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昨天还劝自己什么都不重要,她可以退让,可以不计较,但当她亲眼看到颜柠和季谨川在一起的画面时,那些自我洗脑早就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恼怒冲昏了头。
她根本就不是能委屈求全的性格,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苏宜站在原地,双手抱臂,后面是皱着眉头想要拦她的方月。
病房里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颜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宜,上次她帮自己解围,原本想找个机会跟她道谢,但酒局偶遇,对方冷淡的回应让她有些迟疑。
颜柠随后睨一眼季谨川,看到他的表情后恍然明悟,之前的猜测都在此刻印证——帕加尼的女车主,以及他们身上同样的香味。他看她的眼神太明显了。原来他这样的淡人,也会有浓烈的情感。
“什么意思啊季谨川,还让人守着门不让进?”苏宜一阴阳怪气就会冷笑,季谨川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她那冷冰冰的眸子扫过来,不知道又在心里憋什么难听的话。
但是,他并没有叫人站岗,说得他好像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季谨川眉头微皱,瞥了眼一旁局促的方月。
颜柠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对不起,方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误会了,以为……”
苏宜冷冷地瞥她一眼,那眼神极具威力,唬得颜柠立刻噤声,话没能说完,就见苏宜几步走到病床前,视线落在一直在看她的季谨川身上,“你哑了?”
颜柠抿住嘴,内心忐忑。苏宜对季谨川出言熟稔毫不客气,加重了颜柠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难掩失落。
病房气氛剑拔弩张,再没眼力见也该知道这时候得走人了。颜柠看向季谨川,长话短说:“导演刚刚给我发消息,我得先过去一趟,您好好休息。”
接着绕过床尾,拉着呆若木鸡的方月火速离开现场,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抹心虚显得好笑。
等人终于走了,房间只剩下自己和苏宜时,季谨川才绷不住笑了一下。
苏宜憋着一股气,正想着怎么找他算账呢,他莫名破功的笑让她有些无措,严肃的氛围陡然奇怪起来。
“你笑什么?”苏宜依然绷着一张脸,不明所以。
季谨川把梨放在一旁,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握住她的手,平实的指尖轻扣着她的手心。
苏宜想甩开,他不让;她想抽出来,他用力。
苏宜拧着眉头,“到底想干嘛!”
“苏,你刚刚在生气?为什么?”季谨川眼底似乎藏着笑。
“你说为什么?”苏宜没好气地反问,她那么担心他,彩排的时候都想着他,事情一结束就来医院看他。结果人倒好,背着她和让她在意的女人共处一室,关键还不让别人打扰,搁谁谁不生气?
“我有必要强调一下,我不喜欢戴绿帽子,虽然咱俩结婚就说好了互不干扰,但是,我可不喜欢我名义上的老公在外面乱搞,传出去了我怎么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话音刚落,季谨川拉她一把,苏宜跌在他胸膛上,还没反应过来,两腮就被他单手握住,她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虎口。
“嘴巴这么厉害,说之前能不能想一想。”果然她心情一不佳,说话就难听得要死,他干脆物理性让她住嘴,不然谁知道还会说多少难听的话,“谁给你戴绿帽了,那只是我发小。”
“唔——”苏宜握住他手腕,想抽出自己的脸,奈何人即使是伤员都比她劲儿大。她泄气,抬眼瞪他,“哼,原来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呢,你俩怎么没在一起啊,是因为她没有股份不能被你利用吗?”
“你是在……吃醋吗?”季谨川这么一问。
苏宜立刻愣住,不再挣扎,不再张牙舞爪,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就像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没了铠甲和防护。
“谁说的!”苏宜不承认,趁机打开他的大手,脸终于摆脱了桎梏,她撑着病床站起来,手臂不小心撑到他大腿。
她以为反应强烈代表否定,却不知道这是一种欲盖弥彰,“不过是传出去难听罢了,我可是大艺术家!”
“那你外面那位呢?”季谨川翻起旧账,学着她那样兴师问罪,“还堂而皇之送东西到家里来,挑衅谁呢?”
“嚯——”苏宜觉得自己好冤。
“说话啊。”
“我们只是初中校友,几百年没联系过了,我那会儿爱吃他舅舅做的锅包肉,人好心给我送过来,我还不能吃了?我爱吃锅包肉还有错了?”
“他对你就是单纯的校友么?”
“那颜柠对你呢?单纯的友情?”
季谨川稍愣,抓住核心,“你怎么知道她叫颜柠?”
苏宜噎住。
“你认识她?”季谨川挺直脊背,他好似突然抓住了苏宜前几天跟他吵架的源头,却还理不清晰。
苏宜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认识她,怎么了?你提前从新加坡回来那天不就是去见她了吗?很意外我会知道?因为那天我就在酒局上!”
“你看见了?”季谨川迟疑地问。
“你做亏心事还怕被人发现?”苏宜冷着脸,“那下次就藏着点,别像现在这样又被我抓包!”她转身要走,季谨川眼疾手快拉住她,把人扯回来,在苏宜再次甩开他的手之前,他大声说:
“我是笨蛋吗,把情人叫来病房生害怕你看不见?”
“谁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刺激,把我当你们play中的一环。”
季谨川发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什么play?颜柠小时候跟我一个家属院,我去北京后,她常陪伴我姥姥,姥姥去世前托我以后多关照她,仅此而已。我大哥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她的存在,为了报复我故意羞辱她,还给我发了视频,所以我才会去那天的酒局。”
“继续编。”她给过他机会,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他当时怎么说的?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见你。那天原本想去找你,可宋时昀说你在为个人秀排练,我就想不如直接去现场。”原本想着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提前回来,不说反而省事,谁知道这却变成了吵架的导火索,在苏宜眼里,他变成了撒谎精。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你。
苏宜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句话,季谨川小嘴叭叭地说了好多,她只记得这句话。
“现在你相信了吗?”连那只在输液的手也伸过来握住她。
苏宜啧了一声,嗔怪道:“小心回血。”
季谨川却不松手,如炬的目光锁着她。苏宜沉默着,但心里的那团郁结却好像慢慢消散了。
“所以你那天是误会我和颜柠有什么,才那么生气?”季谨川终于理清了头绪。
“我没有生气!”苏宜嘴硬。
季谨川拉她坐下来,右手随即拢住她的背,见她没反抗,又把下巴放在她肩头。
他对苏宜嫉妒的行为特别满意,因为这代表在意。他心情舒畅了许多,给自己铺了一个台阶,“看在我是个伤员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嗯?”
苏宜偃旗息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走向。
护士正好推着手推车进来,轮滑擦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宜愣了一下,连忙挣脱开。
护士抱歉,“不好意思,需要打个液体。”
苏宜的脸莫名红上来,轻嗯了声,挣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护士取下输液袋,抽掉输液管,推了液体到留置针里。
苏宜看着他微肿的左手,看起来丑丑笨笨的,一点也不修长了。她问护士:“手肿要怎么消?”
“可以敷土豆片。”
“哦。”苏宜给张妈发消息,叫她过来时带个土豆。
护士走后,刚才的氛围又回来了。
季谨川一直看着她,苏宜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看看手机,就是不接他的目光。
“苏。”季谨川叫她。
“嗯?”
“我想吃蓝莓。”
“梨子都还没吃完。”苏宜朝床头柜扬了扬下巴。
“但我现在想吃蓝莓。”
“求我就给你洗。”苏宜现在心情好,还能开玩笑了。
季谨川眉眼一笑,一点都不迟疑,“好,求你。”
“求我干嘛?”
“求你帮我洗蓝莓。”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准了吧。”苏宜起身。
季谨川忍俊不禁。
晚上苏宜还是在这儿陪床,季谨川下午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医生把她叫到办公室交代了一下情况,好在暂时没有大碍。
回到病房,季谨川在洗手间洗漱,本来擦身体这种事应该由护工做的,但他不自在,拒绝了。
苏宜来到洗手间门前敲了敲,季谨川含着牙膏泡泡,含糊地应了声。
苏宜拧开门,露出半颗头,见他穿戴整洁地站在镜子前,问:“要不要帮忙?”
季谨川侧过头,眼眸暗了一下,“要。”
苏宜便推开门进去。
他漱了口,苏宜拿盆接了热水,把毛巾放进去,叫他去床上躺着。
季谨川举着他不方便的左手侧身出去。
苏宜拧干毛巾,捞起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擦拭。
季谨川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任她摆布,她低头时,乌黑的长发滑下来,从手上擦过,很丝滑的触感,像有只羽毛在刮他的心脏。
衣服被她推到上面,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腹部,温热的毛巾擦过,她的手指似有若无地碰到他的皮肤,又烫又凉。
季谨川喉结微动,总是耳朵先红。
正面擦完了,苏宜抬起头,想让他翻个身,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对视只持续了短暂的两秒,或者三秒。
季谨川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怀里一带,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