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潮湿,亘古剑没有剑鞘,谢今恃拿着剑柄走了一路。
破船,码头,嬉戏的孩童。
不再用人带路,她们寻着记忆找到了姜培裕的小屋。
“师父,我们回来了。”谢今恃空闲的手拍打门板。
姜培裕徐步走到门口,开门。
谢今恃双手呈上亘古剑。
姜培裕挽上衣袖,郑重其事拿起剑柄,眉眼弯弯,眼角的褶皱堆叠。
“进来坐吧。”他彻底敞开门,率先进入屋内。
走在最末的尉迟汀合上门,落栓。
早上煮的热水尚有余温,姜培裕为谢今恃和尉迟汀每人拿了杯子,让其自便。
谢今恃张罗着为两人泡好茶,等她坐回桌边,姜培裕仍低头观览亘古剑。
她小口抿茶,亘古剑出来剑身韧性硬度好,并没有什么奇特,连剑灵也无。
“它莫非暗藏玄机?”她问,“皇宫的人对它如此执着,师父您也这样中意它。”
姜培裕清了清嗓,恃、汀洗耳恭听。
“崇国的开国皇帝来求我,我观他头顶有帝王之气,便想助他平定天下,让流离失所的百姓能有安身之处。”
“亘古剑是我为他量身定制的,玉作为通用的石块,我借鉴了孔序长老的玉剑,用玉铸亘古剑剑柄,在其中储藏了少许灵力。”
他狡黠一笑,站到房中的空地,耍了一连的招式。
剑身迸发出金光,萦绕姜培裕周围幻化出五灵:麒麟、凤凰、龟、龙、白虎。
恃、汀两人眼前一亮。
姜培裕解释:
“只要按照这套招式舞出来,亘古剑会召出此等奇景。旁人观他不凡,愿追随他,他的队伍便能迅速壮大。”
“可他儿子当了皇帝,把这唬人的剑奉若珍宝。我才让你们讨回来,免得朝堂倾覆,重蹈旧辙。”
谢今恃顿悟。
姜培裕把剑扣在桌面,从方才的喜色中抽离。他替自己倒了杯茶,坐在谢今恃对面。
“话说,你当初是怎么回事,死遁?”
一句话将尉迟汀的全部注意力集中过来。
谢今恃被两双眼睛瞧的发怵,她摇头:“我不清楚,当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像睡了一觉。”
姜培裕来了兴致:“然后呢?”
“然后做了个梦,梦见了元始天尊,醒来外面已过去一年。”
“真是稀奇。”姜培裕咂舌,伸手要替谢今恃把脉。
谢今恃温顺把手横置于桌面,尉迟汀凑到二人跟前。
见姜培裕的眉头越皱越紧,尉迟汀补充道:“她之前受伤,丹田尽损,迷离之际被一位盲僧所救。僧人将她的掌门玉佩融进她的身体,修为虽然消散,但她体内萌生了新的丹田。”
谢今恃看了尉迟汀一眼,现在正是戳破谎言的时候:“其实,自水晶棺醒来,我体内就没有丹田。”
尉迟汀瞳孔骤缩,从资阳的重逢,在木屋生活那段时间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谢今恃的演技算不得高湛,是她没上心。
尉迟汀五指用力捉紧椅子底下的横木,不再言语。
谢今恃恰似她肚里蛔虫,用桌下空闲的手心覆在她手背。
姜培裕洞若观火,谢今恃的脉象他大致了解。
他松开手,长舒一气。
“你的三魂七魄不甚稳定,且命魂与其他魂魄间隔阂很大。”
“应该有高人救了你,他让你的魂魄重归躯体,但你步入黄泉,命魂弥散。盲僧用掌门玉佩顶替命魂,你的魂魄才得以完整,丹田才得以复苏。”
谢今恃点头,原来神并非万能。
姜培裕继续说:“外界众说纷纭,你现在已经是死人身份,也没了修为还要重回武陵吗?”
谢今恃说:“不了,我先修炼试试能不能把修为提上去。”
“没别的打算,要不在此歇脚?”
“好啊,”谢今恃点头,一望无际的水和海岸线,她还从未体验过如此生活。
姜培裕喊来渔民,嘱咐几句。
渔民会意,安排两人住在空置的屋子。据说屋子的主人远航捕鱼,遇上风浪不幸遇害。
房子的配置都已准备好,房间长时间空置下来,几处角落生了霉斑。
渔民叮嘱几句安全问题便离开了,他走时门未关。
湿咸的空气灌入谢今恃鼻腔,遥望海面几只海鸥纵情翱翔,她在皇宫压抑许久的情绪得以缓解。
她牵着尉迟汀的手,师姐的目光仍然暗淡,她故意使劲靠在师姐肩膀。
尉迟汀侧眸看她。
两人对视。
“师姐。”
“我们不会再分开,永远不会再分开。”
谢今恃真挚眼眸里只剩尉迟汀。
“永远、永远。”她继续低声说,似强调,又似保证。
尉迟汀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施法合上门,将她压在墙壁间。
“阿恃,”她示弱地蹭阿恃的鼻尖。
谢今恃禁不起挑逗,浑身的熟透了。
她双手攀在师姐的肩膀上,软弱无力,全靠师姐腰间支撑着她的手,才不至于倒下。
“师姐,”她娇嗔地呼唤道。
尉迟汀被她羞涩的模样勾起了欲念,她捏了捏谢今恃腰间的软肉,谢今恃闷哼一声靠倒在她肩侧。
她侧过脸,吻住阿恃早已水润的红唇轻轻吮吸。
谢今恃仰起下巴,配合尉迟汀的动作,偶尔也会主动索取。
耳旁听见啧啧水声,她的呼吸一点点被掠夺殆尽,神情迷离之际,师姐忽然撤开。而她下意识探头去追,反应来迅速缩回脖子,喉咙挤出闷哼。
尉迟汀低声请求:“可以叫我阿汀吗?”
谢今恃定住,这个词汇从未在她脑海出现过。
尉迟汀见她许久不唤,不满地凑近再去擒她的唇,相比上次这次的力道添了几分。
谢今恃被师姐的力气顶的连连倒退,直至背部贴上墙壁退无可退,师姐的手掌贴心垫在她的后脑。
一吻悠长。
尉迟汀稍稍退开,谢今恃便急不可耐地说:“阿汀。”
她怕来不及说,师姐又要压上来。
虽然她喜欢与师姐亲近,但仍要适度,纵欲恐伤身体。
“嗯。”尉迟汀的尾腔拉的极长,她拂起轻吻谢今恃细薄的刘海,吻上她的额头。再松开唇,也一并放下拥住阿恃的手,退离半步,低着头,目光灼灼。
谢今恃垂下的手指指尖往尉迟汀的腰带缝隙里,然后扣住:“去海边走走吗。”
“好。”尉迟汀牵住她的手心,两人推门踱步而出。
路上偶遇渔民,少不了打量。到了海岸,沙滩上没什么人。恰逢正逢黄昏,海水渐涨。
两人并肩而行,海水愈发靠近岸边,行走的路径不得不往里面移动。
等她们都觉得乏累,天已经黑了,回头望去,渔村已点起盏盏烛光。
顺着光,她们折返渔村。
尉迟汀施法点燃桌上的残烛,床上整齐的被褥,干净的地面,并不多的内饰也能看出渔民的用心。
施了净身术,谢今恃率先躺去床上,慵懒的翻了个身子。
尉迟汀紧随其后,潮湿的缓解里被褥灭不了有股湿气,她施法烘干。
谢今恃扬起暖和的杯子盖在身上,闭目前牵上师姐的手,沉沉睡去。
呆了小段时间,首先与她们坦诚相待,是最初提防她们的孩子们。
孩子的心灵是纯真的,因为无暇,所以包容。
他们接连几日见到恃、汀两人,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
谢今恃和孩子们玩在一处时,他们喜欢围作一团听她讲故事。
讲山顶的壮观、草原的辽阔、江山之浩荡、天地之无限。
尉迟汀有时觉得吵闹不参与其中;有时会陪在谢今恃左右,补充一二;有时混入人群,做一名安静的听客。
时间长了,孩童们便亲切唤她们恃姐姐、汀姐姐。
清晨,谢今恃起了大早,尉迟汀没醒。
她来了兴致在海边漫步,遇见了阿渠。
阿渠与其他孩子一样,会聚在一块听谢今恃的故事,可她总坐在角落,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谢今恃见阿渠提着木桶,时不时弯腰拾起什么东西丢进桶中,她上前询问:“你在做什么?”
阿渠递给谢今恃一个海螺,指了指耳朵。
蓝白色的海螺和周遭的颜色相称,谢今恃把海螺的开口放在耳旁,闭眼仔细聆听,有风声、海浪声。
她呢喃:“大海的声音。”
阿渠拿回海螺,面上有童贞的惆怅,她望向无际的远方,天与海的交界。
“是对岸的人唱歌,爹爹就在那。”
谢今恃豁然,她们住的小屋,本是阿渠的家。
她怜悯地摸了摸阿渠的头,阿渠却不悦,将海螺塞进桶里,掉头便走。
谢今恃瑟缩收回手,跟在阿渠身后。
“对不起,”她慌张地说。
阿渠停下脚步,掉头,小孩并不明显的眉毛弯成一对勾:“你为什么要抱歉?”
谢今恃思索片刻说:“你不喜欢那种感觉。”
阿渠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谢今恃的正确回答让她感到意外。
自打爹爹去了对岸,身边的大人、玩伴总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她不喜那种的眼神,父亲去远航她却好似坠入谷底,无人体会她的感受。
可现在不是了,至少面前人能明白。
“你也遭遇过不幸吗?”她问,她觉得这样才能让事情合理化。
“算是吧,”谢今恃面露惭愧,她的不幸但离她太远,时间已经无数遍冲刷当时疼痛。
她遗忘了恨,现在她已无比幸运。
阿渠沉思片刻,从桶中精准找出那颗蓝白色海螺,交到谢今恃手心:“送给你。”
“正确答案的奖励?”谢今恃笑着说。
阿渠点头,嗫嚅嘴唇:“不过,答案你不要告诉别人。”
“好,我答应你。”
一高一矮两抹影子在沙滩上走着,阿渠怀里的木桶沙沙作响。
脚下的沙子凹陷一方,阿渠好奇低下头。
谢今恃走出两步远,回头:“怎么了?”
阿渠指着那方凹坑说道:“这里有什么东西。”
她弯腰想去抛坑,脖间一凉,桶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
时频手持刀横在阿渠的脖颈,抬眸与谢今恃对峙:“和我走。”
阿渠抓着时频的胳膊狠狠咬下,趁时频吃痛,她撒腿就跑。
没逃出三米又被时频拎着衣领,她奋力挣扎,双腿在空中晃荡:“你放开我!”
时频把她放在平地,一手握住她的双臂,一手捂住她的嘴。
他皱眉直视谢今恃,目光笃定:“走不走?”
谢今恃举起双手示弱,向前两步:“你放了她。”
时频得意地笑着,抛出捆仙绳,叫谢今恃给自己绑上。
谢今恃无奈,捡起绳子胡乱套在身上,捆仙绳自动收缩,紧紧束缚住她。
捆仙锁能封闭被锁之人的修为,她尚处练气期的修为,倒得时频高看。
时频如约松手,阿渠奔向谢今恃,揪着她的衣摆哭喊:“姐姐,姐姐,你别走。”
谢今恃趁机将蓝白海螺递给她,偷摸使了个眼色。
阿渠接过海螺,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仍喊着姐姐、姐姐,反倒没让时频发现端倪。
时频收起刀刃,掏出一张顶级符咒师才能绘制出的瞬移符。
他一手提留绑住谢今恃的绳索,一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符咒,符咒燃尽,光芒乍现,两人瞬间在阿渠眼前消失。
阿渠跌跌撞撞跑回村里,迎面撞上寻找谢今恃的尉迟汀。
“怎么了?”阿渠泪流满面扑进她怀里,她低下头问。
阿渠匆匆道:“恃姐姐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尉迟汀诧异,她迅疾顺着阿渠走来的路追过去,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阿渠追在她身后,气喘吁吁:“他们、他们是凭空消失的。”
尉迟汀蹲下身,扶着阿渠的肩:“你还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