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如男扮女装,在吃人的皇宫长大成人,他的势力必不可小觑,他说拖住了老管家,苏南石自是不疑有他,出了后门,便真的见到了外面停了一辆马车。
之前,苏南石在天牢被喂了调了包的“清日散”,被人拖去乱葬岗丢弃,这中间自是有明浩辰失误或是默许的可能性,但一定少不了沐婉如的参与。曾经,沐婉如可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沐婉如与明浩辰已经成亲,苏南石便不再是他的威胁,反而,他看到了苏南石想离开明浩辰的决心。
那么,他便助苏南石一把,最好,明浩辰永远也找不到苏南石。
苏南石又一次把山河剑留在了明府,算是对明浩辰做了一个绝别。
上了马车,他就吃下了易容药的解药,把瓶子从马车里丢了出去,等候解药生效时,他撩开马车帘朝外看了眼。
沐婉如应该是派了高手护送他,否则,以明府老管家的身手,等他脱身,应该还是会回来找苏南石的,可到目前,马车还是稳稳地载着他朝城外急驶而去。
苏南石的头脑一阵晕眩,解药的效力稍微轻一些,但真的不能信明浩辰说的“易容药没有一点副作用”,之前他吃了易容药,还不是晕死过去,差点让明浩辰占了便宜么?
时值深夜,城门已关。
也不知道沐婉如做了什么安排,总之,马车在深夜顺利地出了城,出城后不久,苏南石晕眩的大脑才又慢慢又恢复了正常,易容药的后劲竟然如此之大,活活地打了明浩辰的脸。
苏南石也不问去哪,耐心地坐在马车上,等着到达目的地。
他不怕沐婉如再杀他一次。
沐婉如要杀他易如反掌,但真杀了他,就会失了明浩辰的心,他们两人合作的同盟就会因此而破裂。
之前,假死药掉包一事,沐婉如应该是吃过苦头,所以,这次他才会换了个策略,相助苏南石逃跑。
马车一路往南,却不是往华山的方向走,苏南石十分担心白文泽的情况,按照明浩辰的脾气,虽不至于杀了白文泽,但他似乎并不会让白文泽好过。在种种担忧中,马车一直跑到了天光发亮,才在一处小院外面停了下来。
“到了!”一言不发的马夫开口说道。
苏南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小院里走,却没发现白文泽的身影,他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一边找一边喊:“文泽哥哥,你在里面吗?”
“哗啦——”一间房里,似是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苏南石连忙跑过去看。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苏南石初看还没认出来,仔细一看,不由惊呼:“文泽哥哥!”
才分开几天,白文泽已经从一个意气纷发的白衣少年郎变成了如今胡子拉碴、邋里邋遢、行动不遂的活死人?
“南……南石……”白文泽双眼无神,声音沙哑,他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仰面朝上盯着屋顶,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文泽哥哥,你怎么……”苏南石扑到了床前,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恶臭味扑面而来,他的心痛极了,不由捶着床,道,“谁干的!谁干的!”
明浩辰,明明说好让白文泽参加完武林大会,然后再放他回江南的,可是,他却食言了!
白文泽根本没有去成武林大会,也不可能回江南小镇的医馆等苏南石回来。
白文泽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身上全是鞭痕,血肉结成了痂,床上有很多排泄物,没有人处理,望着受到如此折磨的白文泽,苏南石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要不是沐婉如想彻底断了苏南石在明浩辰身边的可能性,将白文泽顺手给救出来,白文泽可能一辈子都会在明浩辰手里受尽折磨,而苏南石却毫不知情。他总以为,明浩辰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至于让白文泽吃苦头。
“文泽哥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他将头埋在白文泽的手中,痛哭起来。
他错了!从没想到明浩辰一面低头哄着他,一面又狠毒地折磨白文泽发泄夺妻之痛。
“没事……没事……你看,我不是又遇到你了么……小石头,不哭……”白文泽轻抬了下手,想擦去苏南石的眼泪,但抬起的手却使不上劲。
苏南石抬头道:“文泽哥哥,你是医生,你说,怎么才能救你?”
“我的师父,他……有办法……救我……”白文泽勉强地扯动嘴角,想给苏南石一个安慰的笑,但他笑不出来。
“去哪找他?文泽哥哥,你说,去哪找他?”苏南石急忙问道。
白文泽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他云游天下,行踪不定……南石,你走吧!我成了这个样子……会成为你的累赘!做一个剑客……一直是你的梦想,你别为我浪费时间!”
“不!文泽哥哥,你是为我成为这样,我不会抛弃你!”苏南石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找来了脸盆和毛巾,细细地给白文泽擦拭了身体,又买了些药,把他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好在,白文泽的功力还有三成,否则这样沉重的伤,他怕是会熬不过去。
天亮后,苏南石去隔壁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把白文泽抱上马车,两人轻装简行地往远离京城的方向走。
山上是回不去了,明浩辰知道那个地方,江南小镇也是,现在由沐婉如拖着明浩辰,他们还有机会逃跑。
苏南石之前发过誓,如果再次离开明浩辰,一定跑得远远的,不让他再找到。
马车上,白文泽气弱游丝,遭受了非人折磨的他,几乎是撑着一口气等着想看一眼苏南石,现在看到了,他紧绷的神经似乎就松懈下来,陷入了昏迷中,连马车的颠簸都震不醒他。
“文泽哥哥,师父有什么爱好、或者有什么亲人没有?他再行踪不定,总也要有个落角之处吧?不如,我们顺着他的足迹去找找?”苏南石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白文泽能够好起来,他再也不会拒绝白文泽,要和他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男人将整个生命都给了他。
这样的爱,值得他以身相许。
或许,他还爱得不深,但迟到的爱,也终归是爱,希望老天能让白文泽好起来。
明浩辰被沐婉如下了份量很足的春*药,沐婉如也留了后手,支援苏南石和白文泽出逃,但苏南石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等明浩辰恢复过来,等待他的,一定是明浩辰更为残酷的惩罚。
马车飞奔,没有目的地,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够尽可能地远离京城,日头渐渐高升,车轮吱嘎,就像苏南石此时焦急的心情。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不如……还是在市井留下?可是,哪里都没有苏南石和白文泽的容身之处。
他们的家族都被灭了,没有可以投靠的人,如果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很快就会被手眼通天的明浩辰发现,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白文泽在昏睡中,眉头紧锁,伤口久没处理已经感染化脓,他开始发起了烧,苏南石此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处在绝望的边缘。
“文泽哥哥、文泽哥哥,你醒醒啊!喝点水吧?”苏南石扶起了白文泽的上半身,出来匆忙,只带了一瓦罐的清水,此时也只能让他喝点清水,降降体温。
许是听到了苏南石急切的呼唤声,白文泽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就着苏南石的手,喝了一小口水,但他似乎吞咽困难,水顺着嘴角又流了下来。
苏南石连忙放下水罐,用自己的袖子去给白文泽擦,白文泽的眼里又氤氲起水汽,他嗫嚅了一下,道:“小石头,我连累你了……我宁可死在明浩辰手上……也好过让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我……”
被心爱之人看到自己躺在污秽中毫无动弹之力,这无疑是比杀人还要诛心,就算苏南石不嫌弃,但白文泽却嫌弃自己。
他的小石头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的废人。
“文泽哥哥,你别这么说……我不也是让你从乱葬岗救回来?那时候的我,七窃流血,也没比你现在更好吧?”苏南石安慰着白文泽。
白文泽闭上了眼睛,嘴角挂出些勉强的笑意,慢慢地说道:“师父说起过……五台山有个……惠明师父,和他是旧交,我们不如……”
“好,我们这就去五台山!就算找不到你师父,那些和尚也不会见死不救!”苏南石打断了白文泽的话。
马车整整跑了两日两夜,苏南石在中途还换了三辆马车,每一辆都给马车夫翻了一倍的价钱才止住了车夫的抱怨声,这样连日连夜的赶路,连马匹都受不了,终于在第三日天亮的时候到了五台山脚下。
“文泽哥哥,到了。我背你上山?”苏南石唤醒了白文泽。
白文泽的情况很不好,除了皮肉伤,他似乎还伤及了内里,时不时地吐血,体温也时高时低,他们连日连夜地赶路,根本来不及请医生。
“不……不用了……我可以……可以自己走!”白文泽努力睁开眼,强撑着想仰起身子。
“文泽哥哥,你不要这样,我背得动你!”苏南石不由分说地就抓起白文泽的两手,将他背到了自己背上,一步一步往五台山上去。
上山一千零九十九级台阶,苏南石背着白文泽行走得很艰难。
白文泽流着泪请他放下自己,但苏南石咬牙说道:“就是爬,我也要把你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