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然后退半步，“我…get到科普了，先回去了，难得双休。”

纪白没再讲什么，任她上楼，自己在一边撸猫。

……

之后纪白在家呆了半个月，不过陆以然每天早出晚归，跟他也没打几次照面。

他总是准备好早餐，跟她一起吃完。

而晚上，客厅总是留灯。

五月初纪白接了个综艺，要飞各地分别录制，陆以然回归一个人的生活。

手底下有关动漫项目的事有条不紊进入最后的优化，六月初，作为负责人的学姐给众人放了假。

陆以然如蒙大赦，在家痛快睡了几天。

之后随着宜市进入梅雨季，每天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空气中都氤氲着水汽，陆以然更是像长了蘑菇一样每天窝在房间，画画听歌，看很长的电影。

直到收到一条信息。

学妹（纪白粉丝）：学姐我高考结束啦！要不要见面！

陆以然才恍然，又是一年高考落幕。是少年人的夏天，理所当然无所事事的漫长假期，距离她已经遥远的时候。

二人约在中学门口见面，校门口对街的花店时隔数年还开着，门口的桶里依然插着无尽夏。

陆以然看着小姑娘染了挑染的鲜亮粉色头发，在雾蒙蒙的雨季是独一份的亮色。

“闭关一年，还以为学姐会把我删了呢。”她面上依然是跟在公交上初见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我也以为你会忘了我呢。”陆以然也玩笑着接上话头，“这会儿可以好好休息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奇妙。

本以为就此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还会有再相见，坐在一起说话。

不过陆以然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她是纪白粉丝，万一再提起她跟纪白的爆料之类，她该怎么说。

好在没有。

她只是笑着自我介绍：“学姐，跟你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谢一，大家都叫我一一。”

之后陆以然请小姑娘吃顿饭，中途谢一接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她一脸雀跃：“我姐姐请我去冰岛毕业旅行，学姐你要一起吗？”

陆以然正好不愿再在宜市的连绵阴雨天待下去，于是便应下。

回到家收拾行李，三天后动身去海城。

谢一前一天约了同学一起在迪士尼玩，所以她们约在海城机场碰面。

“学姐！这里！”

十八岁果然正是高能量的年纪，疯玩一天的谢一看起来仍然活力满满。

陆以然朝小姑娘走过去，二人过安检，在候机室等待。

谢一忽而开口：“以然姐，你跟我姐姐挺像的。”

“是吗？”她有些讶异小姑娘会有这样的感受，毕竟自己跟谢一之前几乎没什么深交，她也不会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

毕竟，虽然年纪已经是“姐姐”，但她自我感觉上自己还总是“妹妹”。

“嗯，我觉得你也很适合演戏，跟纪白哥哥一起拍的电影超好看！”

还是提到了纪白，陆以然不敢吱声，生怕她下一句就要八卦她跟纪白的事。

好在并没发生，登记提示倒是响起。

之后十二小时的航行，她们抵达天蒙蒙亮的雷克雅未克。

取过行李后，陆以然脖颈，而后看到，此行第一件让人瞠目的事——接机的人是叶临风。

“以然…”他看到自己，面上露出跟她同款难以置信的讶异，“这世界真小。”

“你们认识？”谢一歪头打量他二人。

“是。”叶临风说着，跟谢一解释，“你姐姐要我来接你，她今天早上有点头疼。”

二人坐上叶临风的车子抵达剧组驻扎的酒店。

而后便迎来让她瞠目的第二件事，跟她一个房间的是——谢清宜？！

“以然，好久不见。”谢清宜微笑跟她打招呼，仿佛她们真是久未相见的老友。

“姐姐！”谢一则扑进谢清宜怀里。

陆以然诧异地看着她们两个，满脸问号。

“一一是我妹妹，她之前就提起，遇到的学姐，没想到是你。”

原来她们两个是亲姐妹。

而谢清宜在这，是在拍叶临风投拍项目的女主角。

陆以然不由慨叹，世事总是无巧不成书。

这是个晦涩小众的文艺片。

故事伊始，年轻的女摄影师因创作瓶颈，住进一家生意冷清的旅店，每天静坐发呆，把自己活成一株植物。

日复一日，只是呼吸，完成光合作用。

女主角也遇见一些人，但只是经过，偶尔按动快门，仅此而已。

并没跟谁发生什么故事，只有点到为止的交集。

故事末尾，女摄影师的生活也没有发生什么显著改变，像生活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依然是如常生活。

走路，晒太阳，按快门，听别人对话。

但很多时候，仅仅是如常生活，也是莫大的运气了。

这是一个在很多人看来都很寡淡的故事，甚至情节性很弱，称不上故事，但陆以然莫名觉得跟谢清宜很合。

每天清晨，陆以然都能透过薄雾看见谢清宜裹着毛毯坐在露台，像株安静的多肉植物。她饰演的女摄影师总穿着褪色的牛仔衬衫。

相机镜头如同延伸到现实的手指，触摸她发尾，和灵魂底片的孤独部分。

看着镜头里拍谢清宜的侧脸正脸360度无死角的美丽，和一种以她贫瘠语言无法形容的氛围感，让她直呼“爱上姐姐像呼吸一样简单”！

之后几天，除了偶尔在拍摄现场旁观，大多数时候陆以然一直跟谢一在这座城市四处游走。

再过几个月要过二十八岁生日的陆以然，加入十八岁小女孩的毕业旅行，好像她也再次返回十八岁。

六月的冰岛，是太阳拒绝离席的国度。

白昼的存续期被无限拉长，在午夜附近依然徘徊，像一位贪恋风景的旅人，迟迟不肯合上眼帘。

她眼见瀑布从玄武岩悬崖纵身跃下，捕捉到水雾中浮动着的半道彩虹光晕。

她路过黑沙滩的浪覆过又退潮，身边有同样面孔的上了年纪的国人，在风里挥舞丝绸外套摆pose。

周围是潮声，以及在沉睡中呼吸的火山。

偶尔，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水鸟掠过水面，翅膀划破铅灰色的云层，它在这片最不像是在地球上的土地，似乎提醒着路过的人类：这里仍是人间。

水面雾气缭绕，适合沉入无关紧要的思绪。

更多时候，她们随机步入街边店铺有时恰逢听到一首不辩语种的歌，有时看到一条在梦境里见过的围巾，不期而遇的反而更多惊喜。

而每每抬头，六月的太阳总一如既往悬在头顶，好似一只永不闭上的眼睛。

一只北极狐掠过冰原，蓬松的尾巴扫过永昼的阳光。

陆以然下意识摸向手机，却在相册里看见之前偷拍的纪白——他窝在沙发里熟睡，小鹿蜷在他颈窝，阳光给睫毛镀上金边。

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此刻相隔六个时区，宜市应该正值黄昏。

纪白的综艺会在她离开的第三天就结束，他会做什么，会回家吗？

大概，会抱着想见他的心思回家吧。

但，只会看到她留下的字条。

想念落空，他会失望吗？

然后他会做什么，去接小鹿，抱着他的猫想她？

如此想着，陆以然忽而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纪白。

好像，她总是不忍心让他不开心。

于是鬼使神差地点开对话框，又迅速锁屏。

页面上是他在录节目过程发来的图片——

蓝天上的云；

草原上的马；

酒店外面的夜景；

餐盘里的食物；

诸如此类……

陆以然回复显得人机，雪地“天气真好”“好吃吗”之类的。

该说什么呢，说“你想我吗”，还是“你要来冰岛吗，这里白昼很长，几乎不会天黑”。

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没头没尾的诗人。

可她不是诗人。

于是也发了一张图片，是一只悠闲踱步的鸥鸟。

纠结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话——

“看到它就想到，去码头整点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