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陆以然终于开口,强行唤醒宕机的大脑,“那个,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躺在床上,陆以然自我强迫自己结束那些纷乱思绪,回复了些生日祝福,强迫自己睡着。
好在一夜无梦,看来上天还算眷顾她生日,没让她又在凌晨四点醒来。
起床早餐后,陆以然要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庆生。
作为丈夫,纪白自然也名正言顺地同行。
因为昨晚的吻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路上等红灯的间隙,纪白忽而开口,语气带着戏谑:“别扭什么,不就亲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了。”
“哦?差点忘了,第一次也是我,对吗?”
“您可以闭嘴。”陆以然咬着后槽牙回道。
……
老宅,其乐融融的家宴餐桌上,话题自然而然转到《长河落日》上,被长辈们吹捧了好一阵。
陆以然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她好久没上过自己那cp号,今天一上线,就自动发出系统祝福。
@纪白谢清宜今天结婚了吗生日快乐。
评论区同担还在——
【太太生日快乐!】
【好久不见,太太脱粉了吗?】
她哪敢吱声。
又看到最近评论——
【太太如果脱粉了不如跟我一起嗑纪陆片。】
呃…她嗑她自己?
这未免也太猎奇了。
楼中楼又一条——
【我是谢清宜,我为纪陆片代言。】
配图是路演那天台上耳语的二人的画面。
……
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刚刚在跟周棠女士聊天的姜桃凑过来目光看向她的屏幕:“怎么?你转型嗑你和你老公了?”
陆以然猛地锁屏,瞪她一眼。
“看我也没用,不然你考虑换个防窥膜。”
“不然下次就是你老公看到了。”
……
但之后陆以然也没空管防窥膜这档子事,她生日之后没几天,大学时候的学姐找到她,邀请她加入动漫项目组。
一直以来陆以然自认自己对“事业”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极其厌恶每天点卯似的朝九晚五坐班制。
毕竟作为生在罗马的那部分幸运儿她有资本这辈子都不必吃打工的苦。
本性懒散咸鱼发挥到极致,她不想太过努力,世俗成就不过浮云,她只想开心。
但她看到国漫项目企划,还是不可避免心动。
之后的日子变得充实,跟团队里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们,参与到一部作品的制作过程,每天从早到晚每分每秒都在专注创作。
故事设定在一颗小行星,在其间诞生的唯一原住民Lux观察地球人的故事。
一颗只有一位原住民的星球,听来有几分小王子式的浪漫,但却又带着科技风的冰冷。
因为小王子尚且有玫瑰陪伴,而Lux始终孤身一人。
其中一个画面,是Lux诞生伊始,看向周遭深不可测的黑暗。
就像第一次登陆月球的宇航员,在荒凉孤寂星球,望见地球只是遥远宇宙里的暗淡蓝点。
Lux置身于无限浩渺的宇宙一个人的孤寂,所以他决定,遥望地球上人类的生活。
他看到东京塔尖凝结的朝露,撒哈拉沙漠里骆驼睫毛上的冰晶,还有冰岛火山口盘旋的极光……
年复一年,他就这么看着,其中好多相似,却也不尽相似。
最初三十年,Lux以为人类在举行某种仪式。他们用嘴唇触碰嘴唇,让彼此贴在一起,直到后来才破译量子纠缠的密码,明白那叫做“亲吻”“拥抱”“爱”。
最终得出个结论——人类终其一生都在谋求共鸣。
他们发明了七万三千种语言,却又穷尽一生寻找“懂得”自己的人。Lux能计算超新星爆发轨迹,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首诗流泪,或对着星空举起酒杯。
陆以然喜欢这个故事,耳机里一次次放映重复的歌词——或许只有你懂得我,所以我没逃脱。
时间从十月底到了十二月下旬,忙碌充实让她无暇顾及纪白。
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忽而有人爆料的“纪白陆以然已婚实锤”正在热搜里讨论得热闹。
埋头工作的陆以然尚且对一切一无所知,分镜稿尚且让她焦头烂额,吃瓜这种事自然是完全绝缘。
直到工作室的门被打开,穿长款风衣的男人在她面前停步,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温柔:“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陆以然不敢抬头,在心里咆哮——这下完啦!
纪白这话一出,一室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陆以然身上。
“你们是…”一个叫Luna的剪辑小姑娘弱弱地开口,打响八卦之枪。
“对,如大家所见,我们是——合、法、夫、妻。”纪白讲的无比坦然,目光又转向陆以然,“不过我太太低调,所以拜托各位,帮忙保密。”
陆以然几乎要原地石化,所以抓过一边的外套就拉着他就是一通飞奔。
逃跑她是专业的。
哪怕会被他人定义为落荒而逃,起码此刻先把尴尬甩得远远的。
直到停在纪白车子前,陆以然才后知后觉松开纪白的手。
纪白露出促狭的笑意:“老婆,想跟我私奔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陆以然面上是因为奔跑和脸红造成的双重绯色,“那还不是…你自己口无遮拦。”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了。”
说着他把手机页面展示给她,陆以然看到那张被偷拍的剧组画面。
掉马这种事不是没想过,但她以为纪白会让团队处理好的。
谁承想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去年在剧组的时候,陆以然自然是想跟纪白保持单纯同事关系,但纪白并非也这样想,所以就有了这个戏外的,独属于陆以然和纪白而非云想和程之忱的拥抱。
就像那段时间每天夜里的同床共枕一样。
起初陆以然夜半醒来,不适应身边多了人,后来竟也习惯成自然。
陆以然从回忆抽离,“那你不应该抓紧让工作室澄清吗?就说只是走戏就好了吧。”
“而不是跑来我这儿…宣示主权?”
“该澄清的是谣言,不是事实。”纪白说的理直气壮。
“……”
陆以然想着自己好久没提离婚,而今看到爆料,忽而开口:“既然你这么闲,不如我们就抽空…”
她想,如果纪白一直“不知收敛”,那这段关系或许真的可以终止。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要喜欢纪白的打算。
“抽空干嘛,离婚?”
陆以然没想到纪白一语点破,于是她也不再想着如何婉转,直接点头:“嗯。”
“如果你执意坚持的话,那好吧。”
他说完,陆以然不由张大嘴巴,完全没想到纪白答应得这么痛快。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回房间,身后悠悠传来:“可今天是跨年夜诶,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一起过吧。”
“我累了,你换个朋友陪你吧。”陆以然懒得理会他。
……
工作群里心照不宣地无人提及此事,陆以然把手机丢在一边,点开iPad,又看了遍已经上线的《长河落日》。
云想还没开始爱一个人,就被战争吞噬。
而她呢?她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陆以然忽而觉得自己给不出答案。
房间里黑着灯,她倒在床上,看到窗帘缝隙里露出路灯的光。
抬眼看到,光里是——纷扬的雪片。
宜市同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城市一样,鲜少落雪。
房门传来敲门声,紧随其后是纪白的声音:“下雪了。”
室内无人应答,陆以然又听到纪白开口:“冬天快乐,陆以然。”
“下雪了,纪白,也祝你快乐。”
陆以然起身走到窗前,额头低在冰凉的玻璃窗,直到喝出的水汽模糊了视线,她用手指勾勒出纪白的名字,又匆匆擦去。
而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只留在心里,
给人期待是卑劣的,一如她最初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