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正犹豫要不要和白恩隐晦地提起救助站的事，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巨大的爆破声。街道上的行人瞬间如同受惊的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混乱。

白恩第一反应将霓虹护在身后，拉开车门，开启警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霓虹留在原地，自己先去处理现场，却发现霓虹已经跑到副驾驶位上了车。

他微微摇头，但还是以公事要紧，启动车辆，飞快前往爆炸现场。

霓虹看到了浓烟之中的圣亚戈救助站废墟。不知岑为身后的高人动用了什么法子，自己回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竟然能将这里夷为平地。

白恩直接将飞车停在了废墟边缘。他从后备箱拿出一台检测仪，来查看这里是否存在二次爆破的风险。附近街区巡逻的警官都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疏散群众，医疗队也在白恩赶到后飞快抵达，将爆破造成的伤员迅速运往医院救治。

“这里有异质体么？”布置好基本工作，白恩看着一脸凝重地望向救助站的霓虹，试探着开口询问。最近他们简直被异质体耍得团团转，第一区派遣了一位智能人，声称其是高阶视灵者，借调给824区用于近期案件调查，一个礼拜过去，没有任何进展不说，这位智能人高傲的态度让一向好脾气的白恩都忍不住恼火。

如果霓虹能留在824区……算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有更好的前途。并且，白恩总隐隐感觉，近日笼罩824区的阴霾、种种离奇事件的发生，背后有某种神秘组织或是高位者的操纵，总能先警方一步，让他无能为力。

“没有。”霓虹扫视了四周，内心颇有些遗憾。这是她第一次爆发出类似于季明珊所表现出的能力，她的身体在隐隐发生变化，可她无法独自前往无垠之地进行训练和尝试。

“我找同事先送你回去。”白恩有些歉疚地看向她，“我明天再去看望你们。”

“我可以自己打车。”霓虹不想在这种危急时刻浪费警力，“明天见，白警官。”

……

霓虹没浪费星币，转而搭乘了一趟公共飞车，前往白恩发来的地址。公共飞车上异味刺鼻，全封闭的车厢不知多久没有清洁过，连座椅都是油腻腻的发黄。

对于第一区的人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霓虹单手勾着把手，站在车厢靠后的位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飞车慢悠悠地抵达终点，霓虹第一个下车，打开光脑上的导航，准备步行抵达核心区内靠近远郊的公寓。

路边有人在议论救助站的爆炸事故。智能时代，新闻传播得速度很快。可霓虹还没走出几米，那两人的话题就又跳转到了联邦新出的某款智能家具。

霓虹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套着荧光色马甲的保卫人员拦住，要求她出示身份证明。霓虹在光脑上捣鼓了一阵，找到了一张不知何时存储的工作证照片，对方看了一眼后肃然起敬，并亲自护送她到了公寓楼下。

等进了电梯她才认真研究了这张照片，发现自己对外的单位竟然是联邦总局，职位是一名办公室文员。

霓虹轻敲着302的房门。几乎是同一瞬间，房门朝内大开，白芳惊喜的表情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朝里望去。这是间装修简约、陈设温馨的公寓，目力所及，门口的玄关上放着智能的房卡、一顶遮阳帽、一串泛黄的金属钥匙；棕色的皮质沙发上铺着带有印花的布帘，背景墙上挂着示意“平安幸福”的挂画；茶几上还有一杯正冒热气的茶汤，旁边是一碟酥皮的糕点，垃圾桶里的包装袋提示这是来自某家食杂店新出的绿豆蜜饼；开放式的厨房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各味调料，她闻到了腌鱼的味道，大小盆里装着切好的新鲜蔬菜和肉，看起来正在准备一顿丰富的午餐。

“愣着干啥，快进来。”白芳正给她找着拖鞋，一转头，却发现霓虹无声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霓虹不忍打扰这份美好的平静。

她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很简单。她想拥有亲密无间的家人，拥有一个普通而温暖的家。而她所选择的道路，和平凡普通背道而驰，处处充满诡异和未知。

霓虹感觉自己被紧紧拥进一个有些硌人的怀抱之中。白芳顺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她被领着去看卧室里卧床的奶奶。她依旧不曾清醒，但能看出得到了很好地照料，就像一个正常的老人，疲累了小憩一样，连发丝都干净清爽。

床头还摆放了一张霓虹的照片。

“我希望你的奶奶，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白芳目光温柔地站在门口，“她一定很想你。”

“嗯。”霓虹到床边坐下，白芳见状悄悄掩上门，到厨房接着准备饭菜了。

她抚摸着奶奶的手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位老人疼爱的孙女，她来自某个未知的时空，拥有另一段人生。

所以她最适合。电光火石间，霓虹感觉自己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又无法明确。

……

白恩于当日晚饭后匆匆赶来。正好霓虹购买的物品送到，他飞快吃了口残羹剩饭，帮忙一起收拾。

“出去走走？”晚点时候，趁白芳正为奶奶擦拭身体，白恩像是有话要说，朝她使了个眼色，单独叫了她出去。

“救助站那边怎么样了？”霓虹关切问道。她还以为白恩会忙得脚不沾地。

“爆炸事故。具体原因还未查明。”白恩言简意赅地说明，“另一位警官接手了这起案件。”

霓虹忽地回想起，第一次去UMA管理局，白恩被季明珊叫去单独谈话。季明珊不会在意一个普通的一级警官，从上次小队任务就可以看出，她只喜欢招揽拥有特殊异能的人。

“白恩。”霓虹突然换了话题，“你为什么要留在824区？”

“我猜你是想问，我有什么异能。”白恩狡黠地看她一眼，“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也就是我偶尔会产生某些直觉。”

“这还不算特别？”霓虹感叹道，“生死关头，直觉可以救命。”

白恩举起手臂，双手交叉，将掌心覆在头顶，慵懒开口：“那倒也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当警察的？”霓虹被他放松的状态感染，跟着放慢了脚步。

“记不清了。”白恩长叹口气，“小时候我好像更想当一名司机，因为隔壁大叔的薪水实在是让人看着眼馋。那时候一月两千星币对我而言，就是巨款。”

还没等霓虹发表言论，他又怅然说道：“可能很多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往前走，或许歪打正着，就找到了值得努力的目标。”

是啊。霓虹在心里附和。她仍处在探索的边缘，交错的时空带来迷茫和混沌，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季明珊和我提起，824区最近不太平。”霓虹终归还是有点担心，“是因为异质体？”

“不全是。”白恩神色一正，“你听过‘末日之说’吗？”

“没有。”霓虹双眼微眯，认真等待着白恩的解释。

“联邦经历过三次灾害。”白恩徐徐说道，“地表流浪后，原本存在的地球表面被海洋覆盖，第一次灾害，就是由于引力问题造成低空地表被海洋吞没；”

“第二次则是人类自取灭亡，联邦第二十五代统治者坚信宇宙深空才是人类归处，甚至不惜耗用本就不多的资源探索太空，引发平民动乱，异能者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大战过后，联邦正式进入高速指数式发展时代，全面智能化覆盖，智能人诞生，统治者由实力强大的异能者接任；”

“第三次是自然灾害，又称酸雨时代。机械化的城市被突然降临的酸雨腐蚀，直到今日，经历了足有十几年的治理，降雨仍具有腐蚀的酸性，对人体皮肤和未添加抗酸材料的金属制品造成一定损伤。”

“末日之说，就产生于第三次灾变之后。没人清楚这种如同邪恶信仰的说法来源于何处，像是随着酸雨一同出现在联邦大地——‘血色红日会在黑夜诞生，末日将在彼时到来。’”

听完白恩的讲述，霓虹只觉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刺痛，像被这句关于末日的预言下了什么诅咒。

“所以，是有人打着末日将至的旗号，在824区作恶？”她推断着事情的发展。

“是。”白恩微微点头，“不过不必担心。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尤其是在排序靠后的居民区。很多走投无路、不甘命运的底层民众，会将信仰寄托于能这种毁灭一切的说辞，做出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

霓虹无力插手这些，只能在心里替他祈祷事情可以得到解决。

“霓虹。”快绕回到家门口，白恩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她回过身，发现白恩恰巧站在一片阴影之中，隐藏了五官和表情。

“算了，没什么。”他向前一步，笑容温和地走出黑暗，“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