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认真整理她留下来的笔记。
不是怀旧,也不是想复原什么。
而是我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留下痕迹。
她是在留下空间。
—
她的句子,总在快到结尾时停住。
不是突然,而是那种有意为之的断尾——像一位作曲家在乐章最后一小节故意留出一拍,让后来的听者自行呼吸。
“我们总在偏移,或许是为了……”
“不是所有的靠近都需要回应,有时候……”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在,就说明你其实……”
那种句式,我起初以为是没写完。
但现在我知道:那是邀请。
她不想我理解她。
她想我参与她还未定义的语言。
—
我从不同本笔记中摘出这样的句式,一句句抄下来,贴在墙上。
看着它们像一块块失重的边角——每一句都像一条轨迹,在靠近意义时突然转向,留下一道拐弯的弧线。
我开始尝试接上去。
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让“我们的语言”成为某种完整。
哪怕这个完整,不是单向表达,而是共建。
—
那天我写下第一句。
她写的是:
“我们总在偏移,或许是为了……”
我接下去写:
“……找到那个仍愿意原地等我们靠近的自己。”
我写完后没有修改。
只是静静读了一遍。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在解释她。
我是在成为她愿意“共用语言”的那个人。
—
夜晚我重新翻开旧信箱,找到她存档箱里一些未发送的草稿邮件。
其中一封标题是:
“共振不是共鸣”
正文只有一句未完成的话:
“你在我这里反复出现,不是为了证明存在,而是为了让我……”
我盯着那句话许久,然后轻轻敲出:
“……学习如何不以结果命名感情。”
—
我关掉电脑。
外面的风声穿过纱窗,像一段说了又收住的旋律。
我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看到这些。
但我也知道,我正在完成一件比“找回她”更真实的事:
我在让她未完成的语言,成为我继续生活的方式。
—
凌晨,我在纸页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我不再等待你说完,
而是愿意与你一起,留下空白。”
我合上本子,坐在窗前。
有风穿过叶隙,像她曾经坐在我右边时微笑不语的那个瞬间。
她不再需要回应。
因为我已经知道怎么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