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这两月以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第一件事。

众人去搜查赫连朱的房间，发现了几个密室。其中好几个，都栽满了大片大片的恶毒花。又在另一个密室，发现了退隐许久、被药物控制的丹圣。

怪不得赫连朱可以如鱼得水，原来背后有一个活了九万年的丹圣，给他做支持。

可怜丹圣，一世英名，毁在了赫连朱手里。到了最后，落了个如此下场。

距丹圣口供，他五百年前认识了赫连朱，相熟之后，就被威胁制造恶毒花。至于赫连朱现在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第二件事。

乌灵灵被抓逃跑后，精神失常，烧了很多仙境，又杀了很多人和妖兽。如今，有人举报，在白骨山发现了乌灵灵的踪迹。仙界决定，集齐力量，三日后，将乌灵灵彻底捉拿。

第三件事。

对于年初，失踪的宗门人口，至今没有下落。但由于白天河的口供，基本确定，是被喂了恶毒花，制成人彘。之后，又被乌灵灵灭口，炼化成祟气。

夜晚。

白骨山。

凉月如水，万籁俱寂。

赫连朱穿着黑色华服，手指捻着一朵恶毒花，一步一步，从谷底走来。

似是不知道外界对他人人喊打的现实，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改变。步伐沉稳，神色自若。

他高占山头，凉风吹起他的衣摆。

月光倾洒，照在他身上，打上一层柔光。

看着谷底，各个仙君手握火把，四处搜查。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并无在意。

这盘局，他下了五百年。

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观星局”。

第一步，寻。

出师后，来到魔界，寻找不死魔尊的后代。找了三百多年，终于在闹市的街道口，捡到了一个衣服破烂、小手冻疮的小女孩。她叫乌灵灵，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第二步，近。

赫连朱将她收为弟子，悉心照料。因为特殊的血脉与经络，乌灵灵是邪种，血液里有魔火，修炼的速度很快。乌灵灵十岁时，赫连朱便带她进入魔宫。

第三步，造。

在宫期间，他四处打听丹圣，以云游的借口，寻找丹圣的下落。绑架他，软禁他，威胁他，为自己制造恶毒花。

第四步，养。

恶毒花再度问世后，大量抓捕妖兽，喂养恶毒花并长期虐待。再从仙界一些无人问津的小宗门里，活捉人口，制成人彘，喂养恶毒花。待身体养出祟气，投放白骨山。

第五步，炼。

给乌灵灵喂精神错乱的药物，任凭她独自在白骨山虐杀、炼化祟气。目的就是，用祟气，彻底将乌灵灵体内的魔火激发出来。慢慢的，他将乌灵灵的消息，故意走漏出去。把一切线索，全部往现任魔尊身上引，自己全身而退。

第六步，死。

与乌灵灵打上主仆契约，让乌灵灵至死，都不会背叛自己。待乌灵灵被仙界人士处死，被彻底激发的血脉，她的魂灯，便结成一枚陨丹。服用陨丹，便可以直接一步升天。

如今，观星局已进入到收尾阶段，也就是第六步。

但是如今，出了点小错。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冲动，酿成了大错。十个月前，他将白天河绑了回来，制成人彘，喂了恶毒花，生生折磨了几个月。可是没想到，一时疏忽，又让他给逃了。将自己的秘密，泄露了一点出去。

当时绑架白天河，他只是气不过。气不过骆紫抛弃自己，为了这么一个又呆又笨的男人。哪里比得上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此人抓来，好好审问。

此人，也就那样吧，平平无奇。

为什么会值得骆紫这么珍视呢，还不惜与自己分手？

阿紫应该是眼瞎了吧。

赫连朱淡淡一笑，指尖用力，恶毒花便散成一缕黑烟，飘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赫连朱转身，是乌灵灵。

现在的乌灵灵，早已看不出之前水灵可爱的模样。她穿着一身黑麻衣，浑身沾满了血迹，头发也结成一团，好似几年都没洗澡。

这些年的折磨，早已使她变得麻木而呆滞。小脸苍白，身体瘦削。

赫连朱：“事情办完了？”

乌灵灵点点头。

赫连朱：“来，伸手。”

乌灵灵伸出右手，随着动作，露出一段苍白的手腕。

赫连朱看了一眼，确定主仆契约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乌灵灵的眼角瞪得大大的，瞳仁却毫无光泽，整个人灰扑扑的，毫无色彩，像是丢了魂儿。头上常带的鲜花，尚未送出去，就被赫连朱扔完了。

这几年，乌灵灵吃了很多精神错乱的丹药，丹圣亲手制造，效果拔群。乌灵灵也从抗拒，变成忍受，继而变成麻木。

每次乌灵灵不肯吃药，赫连朱就会温柔地抱住她。说自己很爱她，我是你的老师，自然不会害她。乖，快吃吧。

乌灵灵听了，自然而然，就吃了。

每每七窍流血，赫连朱都会扔给她一堆药，叫她自己按时服用。在疼的受不了、偶尔清醒的时候，乌灵灵都是边哭边吃完，周而复始。

赫连朱好似没有没有心，完全感受不到乌灵灵的心痛与难受。乌灵灵爱赫连朱，但慢慢的，她痛苦，她精神崩溃，她便不爱了。可是，直到被迫签了主仆契约，乌灵灵正式成为赫连朱的一具傀儡。

如今，在她心里，赫连朱就是自己的主人。他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否则，将会被万蚁噬心。

被赫连朱控制的时候，乌灵灵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是，自己的通讯设备，都被赫连朱收走了。她孤立无援，又很想死。但是，她死不了，因为赫连朱控制着她。

两个月前，白天河举报自己，赫连朱收到了仙魔两界的通缉。两个月的追杀，未伤的了赫连朱分毫。仙界表示，三日后，白骨山，将作一了断。

赫连朱想了想时间，乌灵灵体内的魔火被唤醒地差不多了，

又是一阵风儿吹来，夹杂着夜晚的凉意。

赫连朱道：“没什么事，你就藏好。”

乌灵灵愣了大概三四秒，才慢半拍地点点头。她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黑夜。

路过一处草地，乌灵灵看见了一朵花。

在白骨山呆了几年了，她早已用一身蛮力，将这里毁的差不多了。如今，再见到一朵花，实属不易。

她愣了一下，弯腰轻轻摘下，蹲在地上，捧在手里，呆呆地盯着。

白的，小小的，花朵。

突然，她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容。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小花插在头上。继续向前走去，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步伐好似轻盈了不少。

走出了十几步，她又猛然惊醒。眼睛瞪得有些可怕，一把抓下小花，连带着几根头发。她手心团起一丝祟气，将小花烧的干干净净。做完，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奉天宗。

几位仙尊，被叫去立早峰谈话。

宋绮玉睡不着，所幸坐在菩提峰的入口台阶上，看星星，看月亮。

这几个月，奉经慈又将他锁在菩提峰，不允许他踏出半步。宋绮玉不依，两人甚至还吵了一架。

他知道奉经慈的顾虑，但是，事已成定局，补救不回来了。

他也知道，三日后，此事要做一个彻底的了结。这也是，他的了结。

宋绮玉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双臂抱住膝盖，看着远处的夜景。

他都舍不得眨眼睛，直到眼睛酸痛，他才想起来眨眼。

一眨眼睛，一个人影落在自己面前。

林丹妮气喘吁吁，看着他：“我有话和你说。”

宋绮玉拍了拍自己的一边：“坐。”

林丹妮坐下：“我方才，去偷听五个仙尊的对话了。”

宋绮玉笑了：“你这小毛病，被你师尊骂了多少次了，你还去偷听。”

林丹妮叫道：“我不去偷听，你师尊也不告诉你，你要被蒙在鼓里吗？”

宋绮玉摇摇头：“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

林丹妮道：“三日后，西凉仙尊坐镇奉天宗，其他四个仙尊，都回去白骨山。到时候，仙魔两界的人都会来。宗主觉得奇怪的是，他并不认为，赫连朱加上乌灵灵，就可以一人抵千军万马。”

宋绮玉：“也就是说，赫连朱最后的目的，我们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林丹妮点点头：“很奇怪，你想想。赫连朱花了那么多心血，又造人彘，又去养恶毒花，造出来乌灵灵这个大麻烦。结果呢，他又答应和我们对战。但是呢，他又打不过我们，他肯定输。你说说，他图什么呢？”

宋绮玉：“除非，他的计划里，乌灵灵就是必须要死的。三日后，乌灵灵一定会到现场，但是，他不一定。”

林丹妮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乌灵灵被养了这么久，就是要死的？人都死了，还剩什么呢？难不成，他和乌灵灵有仇？但是，也不可能啊。”

宋绮玉：“所以，几位仙尊现在就是在讨论这个事？”

林丹妮点点头：“是的，连你二师姐和白师兄也去了。”

林丹妮又道：“会不会是，骆师姐当初分手，和白师兄在一起。赫连朱眼红了，嫉妒了，就想造反？”

宋绮玉蹙眉：“感觉不太像。赫连朱这个人，我觉得，心思挺重的，不太像是沉溺于情爱的人。”

林丹妮一哼：“那他还特地绑架白师兄，生生折磨了十个月。这个人啊，实在是可怕，老阴比。”

宋绮玉微微垂头，叹了口气：“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林丹妮脸上的表情还没收回去，闻言一愣，心思也低沉下去。

过了会儿，林丹妮又道：“你，真的想好了？”

宋绮玉点点头。

林丹妮：“你师尊呢？”

宋绮玉笑道：“自然是万分阻拦，这不，我都被软禁了。”

林丹妮想了想：“其实，我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宋绮玉笑了笑，道：“说说看？”

林丹妮：“其实，我是支持你三日后去白骨山的。”

宋绮玉：“你当然支持我，这我知道。”

林丹妮的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道：“三日后，你会自戕，对不对？”

宋绮玉眉头一跳，顿了几秒，点点头：“是。”

自戕后，体内的灵火会将将乌灵灵和师尊体内的魔火彻底拔除。一举两得，为何不做？

乌灵灵失去了体内的魔火和祟气，就会变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到时候，她就可以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师尊没有了魔火的折磨，也不用日日去泡温泉水池，再也不用忍受这份痛苦。多好。

林丹妮又缓慢道：“你死后，还会回来吗？”

宋绮玉摇摇头：“我不知道，没试过。”

林丹妮看着宋绮玉平静的脸，又道：“我试过。”

宋绮玉一滞，猛地转头去看她，惊得声音都变了：“什么？什么意思！”

林丹妮盯着他的眼角，道：“我说，我在这个世界，死过一次。然后，我又活了。”

宋绮玉因为激动，瞳孔微微颤动。两手搭上林丹妮的肩膀，结疤道：“什么……什么时候，你说清楚。”

林丹妮道：“我比你早几年来这个世界，其实不然，我是胎穿。我一来到这里，就是个婴儿，一步一步，从乡村来到城市。我的父母，很早就因为生病死去了。我一个人，来到城市里，找了个兼职。兼职之余，我还自己练剑。所幸，天赋比较好，有小家族愿意收我。但是一次执行任务，我不幸死亡。昏迷之前，我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给我喂了药，但我还是死了。”

林丹妮又道：“我死后，灵魂飘到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大概是高维度空间。飘了几日，一个非常直击灵魂的声音，突然问我，愿意回到现实还是修仙界。其实在现实里，我是一个被校园暴力整整三年的女孩。那天午休，我已经割腕，趴在桌上午睡，期望着自己再也不要醒来。现实里，我已经心死了。修仙界里，我很想去看那个女人。于是，我又回到了修仙界。”

林丹妮道：“等我醒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醒来的那一年，我十六岁，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