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师弟,你……”
谢安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卫璃,又看向白泽,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梭巡几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璃脱口而出,急急忙忙放开手中的腰带,像躲避瘟神似的跳离白泽三尺远。
他连连摆手,一心只关注谢安阳面容扭曲,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忽略了一旁逐渐低气压的大妖。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和白泽的关系。
“不是你想的哪样?”
白泽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他显然对卫璃的避之不及表现得相当不愉,不久前微风和煦的模样好似昙花一现,快到让人来不及捕捉。
“就是——”卫璃眼神闪烁,脸颊逐渐苍白。
“就是什么?”
白泽步步紧逼,笑意不达眼底,却十分耐心的盯着卫璃躲闪的眼神,好似个耐心绝佳的猎人正俯视着罗网中的猎物。
“你不要威胁卫师弟!”
谢安阳猝然抓住卫璃的手,将其推向自己身后,白泽则随着那两只交握的手,眸底逐渐变暗,连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都尽数敛起。
白泽并未因此而分出一丝眼神给谢安阳,而是薄唇冷硬的勾起,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卫璃道:“阿璃,我有威胁你吗?”
空气中硝烟弥散,一度剑拔弩张,卫璃似破釜沉舟般抬起头,却突然闯进白泽暗潮汹涌、沉如寒潭的眸底,所有刚聚起的勇气刹那间土崩瓦解。
“就——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谢师兄不要误会。”
谢安阳将信将疑,尽管卫璃和白泽都是他带回浮图峰的,两人也才相处短短月余,但世事难料,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关系是永恒不变的。
尽管如此,看到白泽面沉如水、一脸不快的模样,谢安阳瞬间感觉五脏七窍竟处处畅通了。
于是,谢安阳愈发扣住了卫璃的手,旋转指尖变为十指相扣,拇指轻轻的捻着掌下的指背。
谢安阳贯会让敌人吃瘪,以此为平生最大处的乐趣。
只见面前大妖紧紧的盯两人两手交握处,眼中逐渐赤红,手指关节亦是捏的咯吱作响。
卫璃虽懵懂,却能隐隐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于是他佯装鸵鸟,将唯一露在明处的发顶也隐在了谢安阳身后。
“谢峰主,请你自重。”
“为何,阿璃是我同门师弟,与您又有何干系。”
谢安阳脸上勾勒着完美的面具,回答温和又不失礼数。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
白泽眼帘半阖,紧崩的脸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他紧紧咬着臼齿,几乎是从牙缝中泻出一句话:“我答应你,帮你找出焚骨城人皮灯笼背后的始作俑者。”
“你——?”
谢安阳哑然,一度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白泽离群索居上千年,厌恶人类到了极致,不随便杀人已是奇事,现下却主动要与人打交道。
这不由让他怀疑,卫璃到底有什么魔力。
难道妖兽和家犬一样,只要撒过尿标记过的地方,都默认为是自己的领地范围?
他承认,当初带卫璃来到浮图峰,一方面是卫璃实在长得过于好看,另一方面,他与灵鹫峰的白宴舟不对付,只想看看他破格带回来的凡人现如今在他的地盘上,对方会作何反应。
谢安阳从小到大,贯会做的一件事便是恶心他人,愉悦自己,他的快乐贯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因此,卫璃对他来说,只是他用来满足自己恶趣味的玩意儿。
他从来没把卫璃当做自己的同门或师弟,一个毫无灵根的人类,也配。
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别人都会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登天梯,他和其他上位者一样,尽管表面光风霁月,但背地里各个自私自利,卑劣可耻,踏着别人的骨血走上至高之地再正常不过。
他认为白泽亦是如此,因此他们才能成为同道中人,才能与虎谋皮。
但此时,白泽的异常表现,却让他感觉事情超脱出自己的把控,这让他隐隐有些不适。
“哦?妖主竟要帮我,那真是却之不恭。那现下,便立即随我动身前往焚骨城。”
谢安阳虽在笑着,但却让卫璃感到背后沁凉,如千年寒冰擦过光裸的肌肤,让他忍不住鸡皮疙瘩瞬间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谢安阳的手指慢慢收紧,手掌中的指节开始“嘎吱”作响,卫璃脸上逐渐露出痛苦之色。
卫璃分不清白泽是何时来到身边,将自己拢在袍袖之下,只知道谢安阳在一瞬间松了手,将他推离自己的掌控。
“动身可以,但不要‘动手’,你出自世家大族,人类的规矩肯定比我懂的多。”
谢安阳“哈哈”笑出了声,笑声爽朗,竟比卫璃见到的任何一次都笑的真心实意。
卫璃不禁心下一松,谢安阳和白泽去焚骨城,他终于也能喘口气了。
于是,他斜着眸子用余光觑向白泽,却见白泽也正看着他,目光灼灼,像要将他灼伤。
此刻,卫璃终于看清了了自己的处境,他此时正被白泽拢在怀中,如同被扼住脖颈的俘虏。
于是,他耳畔传来白泽此番说辞。
“阿璃不是说三年未见过衡阳宗外的世界,我这次便可满足你的心愿,带你去焚骨城走一遭。该说不说,焚骨城的灯笼做的真不错,否则不会让阿璃看直了眼。”
卫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果真,这大妖真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开。
谢安阳看着对面的两人扎眼的很,于是不合时宜的干咳了一声,继而收起手中的灵剑,右手于虚空中轻抬,数息之间,一辆由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大神兽拉着的仙船出现在半空中。
白泽瞥了一眼谢安阳,毫不客气的抱着卫璃上了仙船,选了一间最大的房间,“乓”的一声催着灵力重重的拍上了房门。
门外的谢安阳太阳穴“突突”的差点冲破皮肉,忍了半日的面具终于碎的分崩离析,差点没祭出本命灵剑与其大战几百回合。
他现在最庆幸的竟是没有与白泽结契,否则自己还未得到那梦想之位,便会被提前气死。
明明一月前,两人并未如此剑拔弩张,为何现在——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卫璃——
谢安阳的一腔怒火化作熊熊燃烧的灵力,催着四头神兽,不过半日,竟已抵达焚骨城。
瓦蓝天穹逐渐褪去颜色,被黑暗取代,苍穹中月亮圆的厉害,如同一上好的骨瓷盘,谢安阳命神兽将仙船停在焚骨城外,唤卫璃与白泽一同下船前往城门。
仙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卫璃此时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迈着坚定地步伐离白泽八尺远,气冲冲的便要自行跳下仙船,却被噙着满足的笑意正看戏的白泽急忙扯了回来。
谢安阳罕见的看着大妖在卫璃跳船的一瞬间瞳孔骤缩,掩饰不住的慌了神,他心中不由嗤笑,这仙船虽高,但凡人跳下去不过骨头多断几根。
不幸者肋骨折断插入心脏当场毙命,或更不甚者头先着地,脑浆迸裂,碎的比豆腐脑恶心点——
那大妖倒是罕见的为一个凡人扰乱了心神。
卫璃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极好,但却每每被白泽气的跳脚,白泽像是天生用来惩罚他的,每当他用那般看小孩子胡闹的眼神看着自己,卫璃便恼怒的想动手。
但想想自己那三板斧,还不够白泽戳一指头的,因此便只能离他远一点,避免自己受伤。
四下一片漆黑,唯有城门口的一簇火把燃着星星点点的光。
卫璃是被白泽抱上船的,因此并不知道仙船有多高,只想的能靠自己的绝不依附白泽,于是气急上头的便要直直的往下跳。
幸得白泽将他一把揽住,两人落地的一瞬间,他才方觉这船竟然和城楼一般高,跳下去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窝在白泽的胸前,卫璃后怕的心脏狂跳如同鼓擂,像是劫后余生白捡了一条小命。
他心下突将白泽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原谅了几分,母亲曾说过他是个极好哄的性子,无论与小伙伴前一日吵得老死不相往来,只要次日对方放下身段说一句软话,他便可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连村里最不讲理的邻里李虔婆,都说卫璃这性子大致是要吃很多亏的,索性卫璃倒是忘性极大,很少记仇,亦很少将无关紧要的事藏在心里。
卫璃被白泽稳稳的放在城门口,才发觉这焚骨城暗的如同隐在一片漆黑幕布之中,城门外未点灯,只有一簇微弱的火把。
谢安阳上前敲了敲门,半晌城门内才传来闷闷的询问声。
只听那守城的士兵颤着声音问道:“焚骨城已入宵禁,来者是何人?”
谢安阳回道:“衡阳宗谢安阳。”
话毕,城门阖开一个极小的门缝,门缝中露出一个晕黑的眼眶,那人眯着眼睛,打着火把极其小心的透过门缝打量了一眼门外的三人,半晌方才认出了门外的谢安阳。
“原来是谢仙师,快快请进,我们城主已等候多时——”士兵急急推开城门,邀着三人进城。
“发生了何事,为何今日城内如此沉寂?”
“今日午后,城主府突然出现了第十二盏人皮灯笼,城主气急攻心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