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三人,毫不费力地接过旗帜,紧紧握在手中。
“好!现在开始,请各位自行选择队伍吧!”
秦川笑笑,以一声嘹亮的宣告,终结了自己的亮相。
纷乱的脚步声自台下传来。
每个人都极速移动着,如卷起的汹涌波涛。
只是这一次,依然没有人议论、没有人说话。
他们有的,只是比铁还重的沉默,以及一定要胜利的决心!
等三组全部集结完毕,并做好准备之后,秦川一声“鹰喙山集合”。
便率领着众人,一路行军至山脚下。
鹰喙山是演武场的后山,因形似老鹰的嘴巴而得名。
此处,地面开阔、悬崖陡峭,是日常行军拉练的好去处。
每一个山隼军的人,对它的熟悉程度,甚至都超过了对自己家门儿和街坊四邻的。
虽然,跟着前将军出来演练已经好多回了。
可每次秦川的速度,都令他们瞠目结舌。
不但走得飞快,脚步声还很轻。
行完一路,几乎连呼吸地波动,都听不出来。
这一点,即使是最擅耐力的赵直亦不得不服。
到了山脚下,秦川就着几面石壁,飞快地登上了一处山坡。
捡了块儿稍微平坦点儿的地方,盘腿而坐,朗声道:
“好,各组分散,队内筹划吧!”
这是比试开始的信号——
三组人马,迅速向三个方位汇集起来。
就像一滴砸到地面上的水珠,霎时间分成几份,向着不同的方向流淌而过。
“再提醒各位一次,夺旗比试,百无禁忌!”
说完,秦川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
那笑里,似包含着什么其他深意。
接下来,让秦川十分惊喜的是,三组人集合完毕后,没有任何一方贸然发难。
而都是将旗帜围在中间,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郑星辰那边,聚集了绝大多数的弓弩高手。
出发前他特意找秦川,提议让弩箭也加入这次比试。
只是要将具有杀伤性的利箭,换做粗细差不多的树枝。
这秦川自然是同意的!
所以现下,是郑星辰这边,率先一步布置好了队形。
他们的队伍呈矩形,弓箭手排布在上方的一条边和左右两条边上。
再里面一层是弩箭手,底边则是手持盾牌的人。
旗帜就被护在方阵的正中,一抹鲜红飘摇着,煞是惹眼。
秦川心中暗道不妙:
“阵法布得倒是有理有据,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峙,旗的靶子又这么显眼,必会被当成出头鸟,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儿,他又笑了,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自语道:
“这不就和郑星辰的性子一样?半点藏不住事儿!看来,还得好好磋磨几轮。”
“只不过……也要其他两队,看出他的破绽才行!有这么多弓弩手在的阵,只靠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是破不了的!”
“即便强行突破,也是两败俱伤,不动的那方反而能坐收渔利。”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等待中,下一个惊喜出现了。
他看见孔毅队中的王成思,脱离了原有队伍,径直朝着赵直的队伍走去。
秦川记得这个王成思。
不,不对!说“记得”并不准确,而应该是印象深刻才对!
他这个人,平日里话不多,只埋头勤勤恳恳地训练。
可若遇上什么事儿,王成思的主意总是最先想出来的。
不仅速度上比别人更快,想得也更加周到缜密。
“看来,是有人注意到了!”
秦川兴致大起,手肘抵在腿上,托着腮,注意着两队中的动静。
孔毅命令队中众人,以楔形阵方式排列,先将旗子死死守在后方。
心里想着,刚才与王成思的一番对话:
“孔队长,郑星辰那个阵,只靠咱们自己,是绝对破不了的!”
“我知道,但若不先除他,后期胜算更小。”
“先除郑星辰是不错,但我们需要联合赵队长那组。两组合力,先攻一方,再分胜负!”
“这……不大合规矩啊……”
“刚才前将军不是说了吗?百无禁忌,只要能夺旗,用智还是用武,不都是招数吗?”
“这倒是,可不知道,赵直他们愿不愿合作啊?”
“我去说服他们!只要保证郑星辰旗帜不倒,我们两方绝不内斗,想来是行得通的!”
“好,那我先布好阵列,等你的消息!”
“您尽管放心!”
也就花了一刻钟上下的时间,旁边的队伍便开始,向着孔毅这边聚拢过来。
带头的,自然是赵直和王成思。
秦川心里笑道:“这是成了!最后鹿死谁手,就看这一次的合作了!”
孔毅和赵直汇合后,两人先是客气地握了握手。
他们本来就私交甚笃,若不是明白战场无私情的道理,根本就不必让王成思从中游说。
“你们分析得有理,郑星辰必须先出局!”赵直快人快语。
孔毅接着说:“可单靠一方,伤亡恐怕非常惨重,到时进退两难。”
“合作可以,但君子协定,是否作数?”赵直问得直白。
“自然算数!我孔某,不屑出尔反尔!”孔毅答得干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队地临时合作,就在这种干脆利落里达成了。
但对于,如何攻破郑星辰的矩形方阵,两队却都各执一词,久久未曾定下。
原本,郑星辰等得有些不耐烦,甚至想率先开战。
可忌惮着两队现有的规模,又不得不坚守在侧,真是进退两难。
“郑星辰,输掉了最后有可能胜出的时机……”
看着一旁的矩形方阵,秦川心中已有决断。
“利用两队僵持的间隙发难,虽仍不能避免腹背受敌,可也算直接打破了还没建立起的联合。”
“到时,那两队疲于应付弓弩进攻,根本不可能统一组织起有效地反击……唉,可惜……”
就是在这感叹的功夫,孔毅和赵直两队,终于决定了出击的阵法。
只见赵直的队伍,也成楔形阵列走在前面。
以一种极具攻击力的姿态,正对着郑星辰的方阵。
每条底边上,外围的两圈人,手持盾牌防御。
里面的人,则拿着模拟长矛的棍棒。
而孔毅的队伍,则快速变换成一个倒三角形。
底边与赵直队伍的底边相对,呈一种护卫的姿态。
“赵直、孔毅,胜负已分!”
秦川幽幽地说出这句后,便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激战中。
刹那间,两个相对而立形成的三角阵,以迅猛之姿向郑星辰的队伍扑去!
如猛虎出山,獠牙利爪、势若雷电。
可与其的迅速和生猛相反的是,两队的旗帜却没有跟着移动。
牢牢守在原地,每队都有十人驻地看守。
秦川才一错开眼珠,赵直的队伍就已经冲进了,郑星辰的矩形方阵中央。
靠着外围盾牌的庇护和挤压,生生挤出一条路来,逐渐撕开了队伍的缺口。
郑星辰看时态不妙,忙令弓弩手转攻为守。
想借助弓弦上的优势,与赵直的队伍搏上一搏。
可谁知,另一重盾牌自队内竖起,简直如铜墙铁壁一般。
而在间隙中伸出的棍棒,又像滑不留手的泥鳅,见缝插针、挨风缉缝。
丝毫不给郑星辰他们,半点儿调整的余地。
不消片刻,被撞开的口子就要彻底撕开了。
郑星辰看出他们的意图——分明,是要将自己这队赶尽杀绝!
急忙向队内吼道:“被冲开的人,集结成楔形,继续抵抗!”
随着一声声势如破竹地回应,刚刚还被冲撞得七零八落的队伍,竟又恢复了镇定。
众人集结在一起,哪怕已知败局无可挽回,也没有人懈怠放弃。
对他们来说,这次的比试,更像未来战场地预演,胜负不论,有死无生!
“干得好!”秦川猛一拍大腿,夸赞着郑星辰。
就在这时,孔毅带队从后方杀出,自矩阵的外围,包夹了郑星辰的队伍。
随着包围态势的凸显,赵直大喝一声:“跟我冲!”
便带领众人,彻底撞开了队列里,最后一丝连接。
被切成左右两块,包围在中央的郑星辰队伍,依然在奋力抵抗着。
每个人心里,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
不能让对面赢得太容易!
就算输,输也要输得体面、从容!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这拼死一搏的当口,孔毅队中忽然分裂出左右各一列人。
如忽然从草丛里爬出的蜈蚣,朝着旗帜就奔了过去。
郑星辰眼疾手快,大喊“不好”,说着便飞身护旗。
直到身上被打的沾满了墨水,才悻悻交出旗帜。
秦川见道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感叹:“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随着郑星辰队旗帜易手,另一声大喝,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直震人的耳膜:
“动手!”
是孔毅!
一声呼喝过后,散落在外围的孔毅队人员,随即开始向内极速收拢。
再一次包夹住了赵直的小队。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护旗小组也迅速发难,抄起家伙直奔赵直的旗帜而去。
而在这团烈火般的猛烈态势中,秦川注意到了孔毅留下的护旗组内,有一个人始终扛着旗帜,一动都没有动。
那人个子小小,皮肤黝黑,整个人显得既精瘦又精明。
“原来是侯生!”
秦川笑道:“自己怎么忘了他呢?看来孔毅这次,是每一步都算计到了。”
这个侯生,可是以野外攀援和隐蔽能力,闻名山隼军中。
大家每每提起,都调侃说,他是猴堆儿里挑出来的猴,偏巧他又姓“侯”。
这不,在秦川自说自话的时间里,他已扛着旗帜,隐没在了山峦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孔毅,你这一招,我赵直佩服!”
粗犷的长啸,将秦川的眼神自丘陵处拉回。
然后,就看见孔毅和赵直两人,被围在中央,直打得难解难分。
“哈哈,赵兄弟过奖啦!战场如棋局,应当审时度势!”
孔毅大方应下这夸赞,又挥出一拳正冲赵直手臂。
“死守队旗!”赵直侧身避过攻击。
还没来得及出招 ,就先朝队里人大喊:
“除非战死,否则不可后退一步!”
这真是一场,漫长地决斗啊……
孔毅与赵直自不必说,队里的其他人也是缠斗如困兽。
有的全身上下皆是墨迹,有的棍棒折了就用肉搏,可就是不见有人后退一步。
另一边,护旗和夺旗的小组更是惨烈!
最终,孔毅队中一人,率先抢下旗帜。
可也已是拼尽全力,连朝天上挥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下方的旗杆处,还牢牢抓着几只手,是赵直队中的人。
哪怕打输了,他们仍在履行着,自己背负的使命。
凄厉的鹰唳伴着如血的残阳,盘旋在众人上空。
秦川站起身,向下喊道:“全军集合!”
一声令下,就看刚刚还靠在岩壁或石堆上修整的人们,马上又聚拢了起来。
仿佛军令,有着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魔法。
瞬间,就为他们注入了新的活力!
“中州男儿果然都是好样的!”
秦川踏着石壁,动用轻功飞下高岭,站在队伍前面,击节赞叹道。
他的眼前,此刻已是大漠孤烟、铁甲寒衣……
“今日比试不论成败,每人回去都要细想其中关键。”
他平复了一下神色,随即换回平时的口吻。
“只有明白了其中关键,这场比试才没有白来!明日,大家集体休息,趁着这热乎劲儿,咱们一块儿聊聊心得!”
说完,又笑了起来。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喝之声,自前方传来。
没有败北后得遗憾耻辱,更没有胜利后得洋洋自得。
现在,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东西——
不仅仅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是如柱石般的坚守与忠诚!
有了这些,才会有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璀璨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