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像是在说,没错,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们正在朝同一个方向迈进。
是的,从车队利益来看,兰切斯特夺冠,克莱恩成为第二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目前兰切斯特在积分榜上处于第二,有望拿下总冠军,和排在第五的克莱恩相比,他更需要分站冠军的25积分。
而且今天兰切斯特的轮胎衰竭速度实在过快,显得力不从心,被克莱恩超越后他很有可能继续被紧追身后的迈凯伦超越,最终沦为第三。
但克莱恩的轮胎状态依然很好,如果他是第二,他可以牢牢防住迈凯伦。
一个冠军和一个季军,还是一个冠军和一个亚军。
从车队的角度看来毫无疑问是后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克莱恩不公平。
“为什么?这不公平。”
克莱恩的无线电重重敲击应开澜的耳膜,他的不甘与费解像是带着尖刺的藤蔓,爬过的地方会伴生难移忽略的不适,是一种细微但是持续渗血的伤口。
Ryan面无表情地代替工程师再次重复了指令,他的声音冷酷,不容置喙:
“在比赛结束你将得到所有的解释,但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现在,立刻,把位置还给兰切斯特。”
“这不是还,这是让兰切斯特偷走我的冠军。”
克莱恩毫不示弱地反击,他在昭告所有人他的愤怒。
随后,无论Ryan如何言语威胁,他都没有再做出任何回应,而他也始终和兰切斯特保持着足够距离,拒绝了后者的追近。
看来他并不准备和兰切斯特交换位置。
应开澜有一瞬间恼恨于他的不听指挥,却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恼恨站不住脚。
这样的拉扯令她心情一片烦躁。
最令车队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迈凯伦不断追近兰切斯特,即将实现超车。
然而也是在此刻,前方的克莱恩以明显的趋势放慢了车速。
兰切斯特顺势打开DRS,靠队友的相助重新和迈凯伦拉开到了安全距离。
克莱恩却还在继续放慢车速,甚至主动让出了驾驶线路。
——在比赛的最后一圈,他选择沉默地执行车队的指令,让出已经近在咫尺的冠军。
尽管他的羞辱意味毫不掩饰,兰切斯特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地超越了队友,并顺利冲过终点线。
巴伐利亚实现了一二带回的目标,现场响起的掌声却是寥寥。
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光明磊落的比赛。
它违背了最初的竞技精神,遍布着精明的算计与筹谋,它的胜利来自于一名年轻车手的献祭。
不知为何应开澜心中感受不到一丝畅快,明明站在赞助商和决策者的角度,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其告诉她互联网上已经为此吵翻天了。
但是,克莱恩跳出赛车摘下头盔时,笑容平静得与往常无异,他和队友拥抱,主动投身到车迷环绕而成的人海当中,和每一个身穿巴伐利亚队服的人击掌。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得体地祝贺队友的胜利,感恩自己的成绩,像是真心在为取得亚军而感到高兴。
应开澜选择了和人流逆行,没有去看颁奖台的现场,而是回到了二楼的VIP观赛区。
此刻这里同样人流浮动,欢笑声或者质疑声比比皆是,只有路德维西仍淡然地坐于窗边,察觉到应开澜的目光,他遥遥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
停顿片刻,她选择从侍应生那里拿了一杯新的香槟,走到了路德维西的身边。
尚未开口,对方却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短暂地提了提嘴角,他用流利的中文说:
“应小姐无需多想,这只是Theo人生中的一堂课。”
一堂课吗,说实话应开澜也不知道这堂课教给克莱恩的东西是否正确。
远处英国国歌响起,这是属于冠军的专属荣耀。
应开澜将香槟一饮而尽。
又静坐了片刻,直到颁奖典礼结束人流彻底散去,她让夏其继续留在这里,她一个人出去走走。
下楼时她却和克莱恩迎面相遇。
——此刻的他太好辨认了,穿着巴伐利亚的队服,手里依然握着那个比冠军明显小了一圈的亚军奖杯,难以形容他究竟是意气风发还是萎靡不振。
看到应开澜之后,他将其交给了身后的经纪人,随后重新看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以陪我走走么?”
应开澜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没有选择拒绝他。
此刻太阳西斜,正是一天之中最灿烂却最无温度的那缕光束落下,照得赛道一片晃晃的白。
观众的视线和赛车引擎的轰鸣声一同散去后,四下只剩一片空寥。
这是应开澜第一次踏上赛道,不同于从高处俯瞰时总是觉得这里太窄,两台赛车并行时如此艰难,必须决出先后才好。
真正置身其中时会觉得茫茫一片宽阔得令人无所适从。
他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步子放得很缓慢,就这么无言来到一号弯,那个令他从今天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的地方。
路面上的行驶轨迹依然清晰可见,应开澜低头阅读二十名车手的汗水。
“这原本是我的第一个冠军。”
许久之后,他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却比应开澜预想得更平静。
她抬起头,发现克莱恩此刻正背对着自己,望着赛道延伸的方向,后背挺得笔直。
他说:
“如果没有车队的指令,我会成为这场比赛的冠军,在我二十二岁生日这天。”
应开澜平静道:
“你现在应该很讨厌我,你可以指责我。”
“是的,我讨厌你,我告诉自己不该试图去分辨那到底是车队的选择还是你的命令,我该无所顾忌地去地讨厌你。”
他转过身,和应开澜对视:
“可我还是想当面问你,当我今天把位置交给兰切斯特的那个瞬间,你在想什么呢?”
“是庆幸兰切斯特离他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是计算车队荣誉所能带给你的回报。”
“还是会想,Claer该多么难过。”
“哪怕只有过一个瞬间。”
此刻应开澜清晰地看到,他高昂着头,可是脸庞上有澄澈的泪滴滚落,像是那轮不愿西坠的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