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他因T病毒融合实验难以进行转而探索的传染实验被母亲意外撞破,在母亲愤恨地控诉他逐渐架空权力,从小到大心思深沉,嫉妒心重邪念大后。
那天晚上,他得到了故人久违的消息:珀尔博士的实验体融合成功。
他看着自己的探子传回来的影像,见到了那个苍老了许多,却依然如炬般明亮的双眼,然后他盯着那株雪焰兰,盯了好久,久到怨恨都淡化,久到思念浓郁。
一百二十七年……不愧是天之骄子,仅仅用了一百多年。
已过小半生,他终于释怀了。
然后不久就是18个模拟地球环境实验星球的大清洗,暗中派出不知多少名特工杀手部队,百余年的巨量实验数据顷刻间灰飞烟灭。
连珀尔最后死在哪座星球上,沃兹也不知道。
珀尔死后,他将成为未来第三区名副其实的公爵。
开心吗?抑或者是难以言述的失落和遗憾,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
母亲正式退位那天,把他叫到科学院的地下,在那座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他听到了令他脊背发凉的事实。
“沃兹,你需要知道关于菲尔莫斯联邦的历史,以及数百年来,每一代执政官公爵所需要承担的真相……”
母亲庄重地向他娓娓道来一场持续数百年的巨大阴谋。
“异种”,就仅仅是异种,不是什么改造基因人类的变异,仅仅是因为注射了T病毒而导致的身体变异。
几百年前,在改造基因手术还在兴起的时候,一所科学家秘密实验室里研究的病毒问世,此病毒只是为了改造和强化人体,却未曾想实验不太成功。病毒注射给一个试验体后,他突然发生变异,组合上病毒中某一个物种的脆弱性基因而导致变异后的他具有传染性。他愤恨这些将活生生的人拿来做试验体的科学家,于是运用变异后的强大力量感染了整所实验室的科学家,之后,实验室的每个人都发生了不同方式的变异,大多数都变得“非同常人”,像怪物一样。
他们切齿拊心,对着那个试验体用尽浑身解数,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但复仇之后,他们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这群人聪明至极也大胆至极,作为十分有名望的科学家,他们运用自己手中的病毒,向世人伪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那之后,改造基因人类的后代开始发生“变异”,改造基因手术被避之不及,纯种基因人类开始和改造基因人类发生分歧,但同时,异种的数量大增,他们抱团取暖,逐渐成为不可忽视的政治阵营。
之后菲尔曼斯联邦的开国元首中,就有不少是那些科学家的后代,他们掌握控制着联邦以及科学院,替自己和先祖隐瞒这个巨大的秘密。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拥有权力、站在普通人之上的巅峰。
沃兹禁不住浑身战栗,呆呆地看向他的母亲,后来他用了整整三天来消化这个消息。
“所以呢?”他问,“你也是异种?”
“我们这一脉的异变没有显形,只有你。”
他想到了什么:“可珀尔不是异种。”
她回:“她只是改造过基因的人类。”
他颤抖着嘴唇:“她不是你们的孩子?”
“是,舆论风波,权益之计。”
“所以一直以来,只有我能继承爵位?一直以来……”
珀尔必须离开,他才能顺理成章继承爵位。
沃兹盯着面前自己相处百年的母亲,竟然有些害怕。
但更令他害怕的,却是血淋淋摊在他面前的残酷真相。
“异种”,起初也只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实验后留下来的几十个人而已,经过几百年,如今数量竟然能达到百万之高。
这些人为了自己不被排斥,竟然选择丧心病狂地去改变整个世界的人,企图操纵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而最讽刺的却是,这场谎言与阴谋,竟然历经数百年,也未曾被识破。
他笑出了声,悲凉地看着面前的母亲。
他的恨,他的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最后他只能选择接过这沉重的秘密,成为这群卑劣之人中的一员。
如果他不接受爵位,联邦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他杀死,就像珀尔,当她真的触及到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时,一切都灰飞烟灭。
他告诉自己,他的选择才是对的,她一意孤行,无畏无知,这个局面,是她应得的。
他更恨她了,恨到极致,下令抹去了所有她生活存在过的痕迹。
登上爵位后,他掌握了联邦高级机密顶级权力,却越来越厌恶所有的一切。
他一直不甘心,拼命寻找珀尔的踪迹,哪怕是尸体。
第二年,他得知了消息,才知道那场杀戮,是自己的母亲传递消息,亲手策划的。
那天下午,他回到了曾经的家。
他向父母注射自己一直在研究的传染病毒,冷眼旁观崩溃过度的父母,他看着这场从小到大都在看的戏,他冷漠地挥挥手,下令将他们拖走。
他回忆着父母震惊瞪大的颤抖瞳孔,恨意蔓延,竟感到嗜血般地快感。
那个曾经被用来传递历代公爵秘密的地下实验室,被他改造成一个真正的实验室,那里试验的第一个活体,就是他的父母。
沃兹就那样坐在轮椅上,静静回忆过去荒诞的一切。
苍老却依然清秀俊朗的脸庞上不再是他百年如一日的平静模样,这位曾掌权第三星区的尖端基因科学家在因基因病退位后就呕心沥血丧尽病狂钻研的实验终于在今天看到了结果。
他的双眼竟闪出了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混杂着丝丝缕缕怨恨,交织着数不清的情绪,盯着面前的照片,盯着那个回避了无数年,都快要记不起的面孔。
像是责备般地微笑,带着孩子气的残忍。
埋怨她。
你看,你费尽心思为平等而努力,你把它当做使命信仰去拼尽全力,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努力了一辈子的东西,别人勾勾手指,毁得什么也不剩。
你永远看不清人心有多么险恶。
你效忠的国家,策划着要置你于死地;你爱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杀了你;你的信仰,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世界的和平,崇高的理想,在权衡下,比不过直观的利益和稳固的地位。
你还是天之骄子吗?你做的一切都值得吗?哈哈哈哈哈。
既然一切都烂成这个样子,又为何要拯救。
不如彻底毁灭来的更痛快。
他彻底癫狂起来起来,面对着照片上的人。
珀尔……珀尔……
没关系,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会。
莫兰回到智渊星区,来到科学院后院,找到了坐在草坪上的沃兹。
他远远看着这个自己的老师,感觉他周身覆盖着一层淡淡地哀伤,站在原地静静望了一会。
公爵不是个情绪起伏波动大的人,就连同得知了自己的寿命只剩没几年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莫兰之前一直很尊敬他,觉得老师孤身一人,残疾加身,身上总有看透世俗一切的淡然。
直到他无意撞到过多次沃兹的癫狂,随着年龄增长,他难以控制自己疯狂的情绪,甚至会掐着他的脖子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
莫兰缓步走过去,站在沃兹身边,开口道:“公爵。”
沃兹问他:“开会了吗?”
莫兰道:“开了,还在说谈判的事,目前执政官未醒,图罗新皇还没有表态,他们在想加大筹码求和,同时也正在搜寻凌曳的踪迹。”
“他们已经把凌曳的情况作为信息分享了出去,并提出交换人质的方案。”
沃兹睁开眼,看着面前无波无澜的水池:“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以后你不用多管这些事了。”
“是。”
“如果有精力,找到凌曳了,把她带回来。”
“是……公爵,我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
沃兹问他:“怎么了?你不是挺在意那个凌曳的吗?”
莫兰垂下眼睛:“公爵,我只是欣赏指挥官的一往无前。”
沃兹没有答话,淡淡盯着眼前的水面。
莫兰轻轻俯首:“您吩咐的,我会去做,公爵请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