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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陆睿那牺牲的爸爸回来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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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辆吉普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惯有的宁静。

这突如其来的机械轰鸣惊起了路边啄食的麻雀,也引得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纷纷驻足张望。

车子缓缓停在张老爹家斑驳的土墙外,军绿色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

几只受惊的母鸡扑棱着翅膀躲到柴垛后,发出不安的咯咯声。

院墙内,正在喂鸡的张老爹闻声抬头,手中的簸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眯起昏花的双眼,透过门缝打量着这辆军车,皱纹间写满惊讶。

隔壁院子里,正在晾衣服的苏晚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辆吉普车吸引。

这个年代能坐吉普车的,不是干部就是军人。

村民们如潮水般涌来。

王婶子边跑边系头巾,李老汉扛着锄头赶来,孩子们飞奔着扬起尘土。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样气派的车,为何会来到这穷乡僻壤?

莫不是哪位大人物下乡视察?

车门“咔”地轻响,张东铭跃下吉普车。

夕阳为他镀上金边,肩章铜星熠熠生辉。

村民骚动起来,几个妇人认出这是张家当兵的小子,兴奋地交头接耳。

张东铭快步绕到另一侧,轻开车门,搀下一位挺拔如松的军人。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站姿如苍松般挺拔,眉宇间镌刻着战火淬炼出的坚毅。

左眉骨处一道浅色疤痕在暮光中若隐若现,为他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当他抬眼环视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整片战场的硝烟与星火,让嘈杂的人群不自觉地屏息静气。

虽然军装已经洗得发白,但每一处褶皱都保持着严整的线条。

他站定后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流露出久经沙场养成的威严气质。

只是那略显苍白的唇色,以及扶住车门时微微颤抖的指尖,无声地泄露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势。

躲在柴垛后的孩子们睁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英武的军人,更未见过眉间带着战火印记的铁血英雄。

这时张东铭几个箭步冲到自家院门前,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斑驳的木门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爹!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里裹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尾音微微发颤,“我把陆团长接来了!”

院内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张母带着哭腔的呼唤。

村民骚动起来,王婶子压低声音:“莫不是当年……”

“救了东铭的陆团长?”有人敬畏地接话。

木门猛地打开,张老爹踉跄冲出,看清陆远川后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张母锅铲落地,泪水滚落满脸皱纹。

“恩人啊!”张老爹紧攥又松开陆远川的手腕,“就知道您这样的英雄……”

张母转身朝院里哭喊:“睿娃子!你爹来了!

三年前那场边境冲突中,侦察营长陆远川为掩护战友撤退,独自据守隘口。

身中三枪后坠入湍急界河,只留下岸边的血迹和空弹匣。

部队搜救两月,仅在下游发现他被击穿的军帽。

血迹凝固的帽檐下,他被追认为烈士,一等功勋章由年迈父母代领。

追悼会上,铁血汉子们无不红了眼眶。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的转折。

湍急的河水将奄奄一息的陆远川冲到了百里外的支流浅滩,被一位独居的老猎人发现。

老人用祖传的草药秘方日夜照料,硬是将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只是伤势过重,这位铁骨铮铮的军人就此陷入漫长的昏迷,在简陋的茅草屋里一躺就是三年光阴。

直到半年前,老猎人像往常一样为他擦拭身体时,突然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那一刻,窗外的雨滴正巧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个奇迹奏响乐章。

苏醒后的陆远川面临着严峻的康复挑战。

严重的肌肉萎缩让他连最简单的抓握动作都难以完成,脑部损伤导致的语言障碍更让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才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部队番号。

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医生说要静养。”

张东铭看着战友苍白的脸色说。

经过半年康复,陆远川虽仍会旧伤作痛,右手微颤,却已迫不及待要接回儿子。

当组织上告知他家中的变故时,这位铁血军人握着病床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陆远川得知在他“牺牲”后不久,噩耗接踵而至。

父母病逝,妻子改嫁,幼子流离失所。

“要不是东铭及时找到睿睿……”

陆远川望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梧桐,声音嘶哑。

飘落的叶子像极了儿子这些年流尽的眼泪。

记得那天阳光正好,张东铭红着眼眶站在病床前:“陆营长,你儿子现在是我儿子。”

陆远川颤抖着抬起右手,敬了一个练习过千百遍的军礼。

两个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但这个标准的军礼里,饱含着一位父亲最深的感激。

“该说谢谢的是我。”张东铭喉结滚动,“要不是因为救我,睿睿就不会……”

这次张东铭特意向上级请假,亲自开车送陆远川回乡接儿子。

当陆睿走出院门时,张老爹颤抖着声音喊道:“睿娃子,快看!你爹回来了!”

老人攥着衣角,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

陆睿呆立当场,小人书从手中滑落。

小少年脸色煞白,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凤眼睁得大大的,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

陆远川箭步上前,有力的手臂轻轻扶住儿子,声音沙哑:“睿睿,是爸爸--”

他摘下军帽,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爸爸回来了。”

陆睿颤抖着触碰父亲脸上的伤疤,指尖的温度让他泪水决堤。“我知道--”

他哽咽着掏出贴身珍藏的泛黄照片,“我每天都等着--”

少年猛地扑进父亲怀里,泪水浸湿了冰冷的军功章。

他死死攥着父亲衣角,像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远川喉结滚动,向来稳健的手微微发抖。他收紧双臂,下巴抵在儿子发顶,嗅到阳光和肥皂的气息。

“爸在这儿。”声音沙哑。

陆睿抬头,看见父亲眉骨伤疤上的泪光。“爸爸--”

他轻触那道疤,像触碰一个梦。

夕阳将父子相拥的影子拉长,融进斑驳的土墙。

围观的村民渐渐安静下来,几个老人悄悄用袖口擦拭眼角。

陆远川拇指轻抚过儿子湿润的脸颊,待抽泣声渐止,才直起身子。

军装前襟深色的水痕晕开一片,勋章在泪水的浸润下格外明亮。

他轻拍少年单薄的肩头,握枪的手此刻温柔得不可思议。

“回家。”他低声说,右手却将儿子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些。

张东铭走在前面,斑驳的木门在他手下发出悠长的“吱呀——”。

他频频回首,眼中情绪翻涌。

堂屋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

村支书穿着压箱底的中山装,在衣襟上反复擦手后才上前:“陆团长平安归来,是咱们青山大队的福分啊!”

陆远川抬手回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各位同志客气了。今日我来纯属私事,不必兴师动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连趴在窗边看热闹的孩子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村主任搓着手还想说什么,陆远川已温和而坚定地打断:“我们还有些家事商谈。”

“是是,是我们考虑不周。”村支书连连点头,转身对围观的村民挥手,“都散了吧,让陆团长好好休息。”

堂屋里,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碎金。

陆远川微微欠身,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张叔,张婶,”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温柔,“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张母手里的围裙皱成一团,张老爹搓着手,局促地往旁边让了让:“陆团长,这、这可使不得……”

“您救了东铭,”老人声音哽咽,“我们照顾睿娃子,应该的。”

“睿睿很乖,”张母抹着眼泪,“倒是他常陪我们说话……”

陆远川霍然起身,军靴踏地有声。

夕阳为他镀上金边,右手划出利落的军礼,铜纽扣折射着刺目光芒。

“东铭不仅是我的战友,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战场上守护彼此,这本就是军人的天职。”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安静的堂屋里回荡,“但您二老照顾睿睿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他喉头明显哽了一下,眉骨上的伤疤微微抽动,“这份恩情,陆远川永世不忘。”

张老爹慌忙站起来,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无措地摆动:“使不得!陆团长您这礼太重了。”

陆睿站在父亲身旁,看着这个向来挺拔如松的男人为他弯下腰去。

陆睿突然发现,父亲后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藏在衣领下。

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比他记忆中又添了几处新伤。

张东铭红着眼眶别过脸去,拳头在腿侧攥得发白。

礼毕,陆远川轻轻按住儿子的肩膀。

少年单薄的身躯在他掌心下微微发抖,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这一刻,三年的分离、误解与苦难,都在这个庄重的军礼中得到了最郑重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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