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声要处理的事很多,茗楚的事无论如何,总需要好好善后。
所以周垚星期一的时候早早就回了学校,又开始他周而复始的学习生活。
马上就到五一假期了,学校的同学开始有些浮躁,无不讨论着怎么花费这五天假期,仅仅是周垚路过时偶然听到一耳朵的地名就有:天津、大理、西安、青岛,至于苏州杭州更是不用说了。
老师上课的时候开玩笑说:“同学们不要高兴地太早,我后天上完课就先行一步放假了,所以让老师先高兴高兴。”
同学们都被逗乐了,哪怕在逼仄的座位里,也有人笑得四仰八叉。
老师又佯装生气:“现在笑得那么开心,你看看你们期中那个试卷,给你授课老师后面儿划到杠,你写罗老师,我不知道我我是老师吗?”
讲台下不少人在憋笑,写了“罗老师”的李浩明此时露出一个绝望的假笑。
前排有个男生低着头偷偷说:“直接写名字显得不尊重。”
这话不偏不倚地落在罗老师的耳朵里,周垚觉得他的眉毛有一点点歪。
“那也没见你写罗兆泳教授啊?”
“你说你写罗老师,我也就算了吧,你明明不会,偏还要把名字全写出来。什么勇敢的“勇”、咏春的“咏”、永远的“永”……层出不穷!”
同学们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哪怕是写错的同学,此时也因为此事过于荒谬而加入了欢喜阵线。
罗兆泳顿了顿,琢磨道:“也是奇怪,“兆”字你们倒没人写错,我看下次名词解释直接就让你们解释“罗兆泳”算了!”
台下有人起哄:“那是我男神!”
于是欢呼声此起彼伏,罗兆泳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更显深刻,他有些羞赧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上课。”
中午,周垚独自在食堂吃饭,学校的LED屏幕上正在播放午间财经新闻。
这种节目放在平时周垚是不会在意的,但这次周垚却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节目采访的人,正是宋秉声。
他穿着看似普通的西装衬衫,端坐在会谈席上,看起来儒雅随和,却又气度不凡。
记者在提问,开始还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到后来就逐渐向茗楚靠拢了。
是的,今天早上八点,茗楚的去向已经由陆氏在全平台发布。
“宋总,请问您如何看待此次与陆氏争锋的失败呢?”
宋秉声神色如常:“生意场上,输赢都是常事,陆氏是可敬的对手,能与陆氏同台较量是我们的荣幸。”
很官方体面的话,挑不出什么错处。
“此前很多专业人士都认为宋氏不应该与陆氏竞争茗楚,因为这不仅花费极大,而且结局难料,容易得不偿失,请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您为何还执意竞标茗楚呢?”
宋秉声微微笑着:“如果一遇到困难考验,我们就急着退缩放弃,那宋氏如何能走到今天?茗楚的价值不言而喻,陆氏想试试,我们自然也想试试,正是因为有了我们这些企业,才有了这个充满活力的市场。”
被这场采访吸引的人不止周垚,他对面有一桌人同样因为这场采访而暂时放下了筷子。
两张桌子隔得太近,周垚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装货,分明一开始就不该和陆氏争,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尽说些面子话。”
那人说完,还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宋秉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我们才有了这个充满活力的市场。”
周垚瞥了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他也是周垚他们系的,平时交集很少,但周垚依稀记得他是姓崔。
崔同学的同伴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宋秉声厉害还是真厉害,宋氏不就是到了他的手上,才风生水起。”
崔同学摇摇头:“我看他是撞了大运,别的老总都是四五十岁才小有成就,”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至少也是三十多岁吧,他宋秉声今年才不过二十几。”
“啧啧,也就是生得太好,他爸不管事,估计是年纪轻,辈分小,不在乎脸面,到处仗关系才推了宋氏一把。”
周垚慢慢攥紧了拳头,心里没来由的冒火。平时他受人诋毁的时候,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到,但他听着那个姓崔的那样说宋秉声,却觉得及其不畅快。
宋秉声工作辛苦?宋秉声见识高远?宋秉声不应该被他那样说?
没什么好探究的,周垚单纯就是不痛快,和宋秉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点干系没有,这全是周垚自己的情绪。
他的同伴似乎有话想反驳他,被他摁住了:“我还听说,那些圈子能起来的年轻人都干净不到哪去!”
“听你说话那么厉害,也没见过什么崔氏集团!”周垚扒着饭,没给崔同学一个眼神。
崔同学冷不丁被反驳一句,震惊地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在看清那人是周垚后冷笑一声,不屑地翻白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又是个二世祖。”
周垚的语气尽力保持波澜不惊:“没办法,生得太好,你父母给你个木筷子,你总不能不让我父母给我金汤匙吧!”
当初袁博涵的那句话真可谓是至理名言。
“了不起啊!”崔同学激动起来,“老子说宋秉声关你屁事!”
他的同伴拽拽他的手,让他冷静。
周垚终于抬眼,给了他一个看垃圾的眼神:“太脏,污了我的耳朵。”
“哎哟,我草!”崔同学起身就要和周垚用拳脚理论,周垚一动不动,就算崔同学此时冲到他眼前,他也有把握不落下风。
眼看着崔同学的同伴就要拉不住他了,李浩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帮了一把,把崔同学拉倒了食堂外。
周垚这边,宋畅从他身后走出:“你没事吧?”
周垚瞬间明白李浩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周垚压下攒起的怒气,摇摇头,在周垚对面坐下,感慨不已:“真是活久见,还真碰上有人为宋秉声出头了。”
周垚有些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冷静下来:“是有点冲动。”
“没有,”宋畅的态度突然坚决起来,“我在我也会为宋秉声打抱不平的!”
周垚露出个稍带疑惑的表情,宋畅解释道:“刚崔锦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想和他理论了,就是那个李浩明拉着我,不然我早过来了。”
周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幼稚至极,这样又能真的帮到宋秉声什么呢?
他又以什么资格为宋秉声吭这个气?
他脸上辣辣的,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你怎么和李浩明一起吃饭?”
宋畅看出周垚的情绪,他当然不会不懂:“哦,上次他不是把我坑去爬山当苦力嘛,今天请我吃饭赔罪。”
“请你在食堂吃饭?”
“意思意思而已,吃什么无所谓。”
周垚点头,不做评价。
门外崔锦被李浩明劝下来,虽说还有怒气,终究是走了。
周垚想起自己之前说要变成一个很好的人,这个“很好”显然也包括了搞好人际关系,现在看来,真是不易。
李浩明拉着隔座空出来的椅子和周垚他们坐一桌,长叹口气:“累人啊。”
“你人缘这么好,跟谁都能说得上几句话?”宋畅有些惊讶李浩明的办事效率。
李浩明绽开笑容:“哪里哪里,entp嘛,天生有实力。”
宋畅笑笑,周垚不语。
李浩明喝口水,对周垚说道:“周垚牛啊,以前我可从没见你跟谁争吵过什么,就是袁博涵那样……”
他没说完,被宋畅瞪了一眼,识相地咽下后话。
“我的意思是,”他抿抿嘴,“你直爽,勇敢……嗯……反正就是很帅!”
周垚牵牵嘴角,实在分不清李浩明是夸他还是骂他。
“谢谢。”
周垚原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会被宋秉声知道。
“你监视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周垚心想:你是什么人还真不好说。
“你之前说安排人保护我,那白贺行他们平时在哪?”
如果他们天天在周垚没察觉的情况下跟着周垚,那和监视又有什么区别。
宋秉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周垚的背,语气很软:“在校外,你出去的话他们就在附近,绝对没偷听你说话,也没跟我报备过你在哪。”
周垚确实很少外出,平时有课,周末又总跟宋秉声在一块儿,就是外出也是跟着宋秉声。
周垚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假,即便全是真话,也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不喜欢,别让他们跟着。”
宋秉声温柔地说:“好,我马上就吩咐下去。”
周垚觉得很奇怪,今天宋秉声的态度柔和的出奇,几乎摆出了一幅百依百顺的样子。
很少见,至少是周垚第一次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垚不想被他的状态带偏,虽然他知道双向交易只是个名头,宋秉声就是监视他,他也无可奈何。
他们之间有着那样的差距,他却接受宋秉声给他的好处,莫名地贪恋宋秉声的声音温度,那这些就是周垚应受的。
“宋畅告诉陈松予了,陈松予转告的我。”
宋秉声的眼睛里有碎金在闪,好像在问周垚对于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周垚没有气可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