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其颂玩的挺开心?”宋秉声在脱手表。
“还好。”
“那跟我在一起呢?”
为什么这样问?他真的因为周垚退的那一步生气吗?
“更开心。”
周垚没有深度地考虑这个问题,标准答案已经摆在这里了,不需要质疑。
宋秉声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笑着:“那么,来兑现赌注吧。”
周垚几乎忘了这个事,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以后怕是很难忘记这一天了。
夜正深时,周垚实在受不了,趁着宋秉声放松,凭着求生本能往外蹭。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周垚大口喘着气,手止不住地颤。
宋秉声居高临下,再次把周垚拖回来。
周垚咽咽口水,终于做好了“死就死吧”的觉悟。
可宋秉声却毫无反应,周垚回头一看,正正撞上宋秉声的目光。
深沉,暗淡,却又燃着火光。
京城和周垚原来待的小地方不一样,太不一样。
这里所有人都熠熠生辉,给了周垚一种自己也很了不起的错觉。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杰出的才能。
高考之前,他凭着成绩也是天之骄子;高考之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很多人会说,都考上京大了,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了,该知足了。
呵,其实他们真的没说错。
周垚可以简简单单地把大学混完,然后靠着京大的文凭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草草又平凡地过完一生。
可是,宋秉声出现了。
他再一次,让周垚觉得自己也可以了不起,哪怕周垚知道这份了不起不是属于他的。
可他在这个美好的,显然不真实的梦里一再沉溺,心甘情愿,接受宋秉声带给他的欢乐与痛苦。
“妈的,”周垚心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一咬牙,退后,迎合着宋秉声。
海面泛着朦朦的雾气,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太神秘,太危险,却同样让人着迷。
太阳徐徐从海面脱胎而出的时候,周垚才刚睡下没多久,当然,宋秉声也是。
“叩叩!”
房门被敲响,宋秉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烦躁。
此时周垚也听见了敲门声,像为了躲这个声音似的往宋秉声怀里钻,整个人像只小兔子,还是毛茸茸的那种。
宋秉声心头的阴霾散去一些,帮周垚盖实了被子,想着不管是谁,敲不开门总会知难而退的。
但那人锲而不舍:“宋哥哥,你还没起吗?”
真是闹铃般的声音。
这下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了。
“其颂准备了苏州特色早茶,一起去吃吗?”
周垚终究无法忽视这个声音,挣扎着从宋秉声怀里探出头:“嗯?”
宋秉声刮了下他的鼻子,朝着门口:“稍等,我这就来。”
“好,”陆新星甜甜的声音传过来,“我就在门口等你。”
周垚把这句话拼凑在一起,初步鉴定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又倒下睡了,可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清醒。
“已经十点半了。”宋秉声凑近周垚,低声说。
“可是六点半你的闹钟响的时候我们才刚洗完澡躺下。”
“嗯,”宋秉声觉得周垚说得有道理,“那我让她走?”
周垚闭眼:“随便。”
“我去跟她说一声。”宋秉声起身就要下床。
周垚忽然抓住他,顶着黑眼圈,瞪着眼睛:“你就在这儿说不行吗?”
宋秉声一脸真挚:“这样多不礼貌。”
“那你也换件衣服啊!”周垚几乎惊呼出口。
宋秉声穿着睡袍,胸口大敞,周垚留下的痕迹从脖颈一路延伸,直到收入腰下。
“宋秉声!”
此时宋秉声已经走到门口,周垚绝望地躺在床上装死。
宋秉声看着他缩成的一小团,嘴角忍不住扬起。
打开门前,他还是把衣服拉拢,毕竟这样对着一位女士实在是过于不礼貌。
反正不管怎么穿,脖颈上的是怎么也遮不住的,那还是宋秉声逼着周垚咬出来的呢,是他的战利品。
果然,周垚听见了陆新星溢出声的惊呼。
“星星,我昨晚睡得晚,就不去了,你自己和唐其颂他们去吃吧!”
“可是……好。”陆新星本还想挽留,但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垚在被子暗暗吐槽:“流氓。”
锁门的声音响起,随后宋秉声又躺回床上,揉着周垚的耳垂:“想什么时候吃饭?”
“不知道。”
“那再睡会儿。”
周垚的眼睛和精神都格外清明:“睡不着。”
宋秉声重新把他搂进怀里,顺顺他的头发:“我陪着你睡。”
宋秉声已经把眼睛闭上了,显得温柔又和善。
“你是安眠药吗?”
宋秉声的脸一半陷在枕头里,紧挨着周垚,呢喃道:“你是我的安眠药,我困了,你陪着我。”
周垚不说话了。
宋秉声的怀抱很温暖,是个人的怀抱都是有温度的,但宋秉声就是给人一种安全感,一种不能拒绝的安全感。
周垚感受着宋秉声传来的温度,困意再度缓缓袭来,他还真的睡着了。
汪洋之上,他们相拥而眠。
甲班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很多人,波光粼粼的海面,浪花层层叠叠。
有个小女孩拿着块画板在画海浪,她的红色小裙子随海风摇曳,像一朵寒冬里的山茶花。
“你这样画太单调了!”
一个小男孩吃着只剩一半的慕斯蛋糕,举着叉子对女孩说。
女孩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嘟起嘴:“你又不会画画。”
“我不会画画难道没见过好画吗!”男孩跺脚,“你就只画海浪,就是太单调,太不好看!”
女孩从她的小板凳上站起来,指着画板上一些黄白色的颜料:“这不是光吗?怎么就单调了!”
男孩伸长脖子瞅了又瞅,咧着嘴:“这谁看得出来是光,我还以为是你不下心弄上去的呢!”
女孩一扭头坐回板凳,继续她的画作,气呼呼地说:“我们以后不要说话了!”
“欸欸,”男孩着急了,“那我不说你画得难看就是了!”
女孩还是不看他一眼,自言自语:“我本来画得就不难看。”
宋畅在一旁目睹全过程,忍不住地开心。
他穿得随意,这会儿风又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活脱脱有了艺术家的气息。
“我原本就是想考美校的,阴差阳错,学了经管。”
为了方便游客休息,游艇的一侧支了好些个桌子和遮阳棚。
陈松予悠闲地喝着云雾茶,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
“经管可比美院热门多了,经管的就业数据也比美院好看。”
“梦想哪能和数据挂钩。”
陈松予看了眼还在斗气的孩子们,问道:“那为什么选经管,宋老先生不同意?”
“呃……”宋畅羞赧地挠挠头,“主要原因是画得太烂,美院专业课考不过。”
宋畅靠在围栏上,暴露在阳光中:“如果不画画的话,其他任何专业都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选经管,”宋畅不假思索,“大概家里基因太强,这方面比较出众吧。”
陈松予不置可否。
宋畅在他对面坐下:“陈哥呢,为什么学经济?”
陈松予放下茶杯:“别,叫我小陈就好。”
“那怎么行,不尊重。”
“你叫我哥就太不尊重你哥了,”陈松予让步,“就叫名字吧,我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嗯……也行!”
看他答应,陈松予便回答起他的问题:“我的理由十分朴实无华,”他姿态放松,眼神笃定,“为了赚钱。”
宋畅沉默一阵,也倒了杯茶给自己,只喝一口,就苦得他放下茶杯。
“这倒也是个好理由。”
陈松予笑笑:“这是最正当、合法且高尚的理由。”
宋畅不能完全理解,但此时茶叶的苦涩正转为甘甜,渐渐沁入心脾。
唐其颂刚醒来没多久,便被陆新星邀请去吃早茶,可他面对各式各样的、摆了满桌的早点完全没有食欲,应付两口,便下到甲班透气。
“陈助理怎么在这儿,宋哥呢?”意外发现了宋秉声的助理。
宋畅端端正正地坐着,陈松予却站起身:“唐少爷,宋总给我放了假,所以不在宋总身边。”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这个点的话估计宋总应该在办公吧。”
“哦。”唐其颂应一声,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这会儿他的注意都集中在宋畅身上,冥思苦想半天,只能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畅从茶味中缓过神,起身平视唐其颂:“没有吧,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
唐其颂不接受这个解释,但一时也想不起什么。
“你是陈助理的朋友吗?”
宋畅点头。
唐其颂饶有兴味地扫一眼陈松予,没料到陈松予也好这一口。
陈松予明白他的眼神,不想引起误会:“真的只是朋友,他是我学弟,我带他来涨涨见识。”
唐其颂耸肩:“我说的不就是朋友么。”
他坐下来,和宋畅聊天,两人意外地投缘,不过半个小时,大有要歃血为盟,桃园结义的架势。
陈松予百无聊赖地饮茶,心想:果然打工人和老板是聊不到一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