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太后差点气晕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万俟琅不顾祖宗礼法,竟让一个小小的贵人以皇后之礼来祭祖,如今两人还在社庙之中你追我赶,全然不顾礼节。
太后气得不轻,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
皇后连忙搀扶,指责万俟琅道:“陛下,你贵为九五之尊,今日所做种种皆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万俟琅才不顾这么多,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池梦鲤身上,连一眼都不想分给旁人。
于是他一把拽过池梦鲤,将人揽在怀里,道:“贵人还怀着身子,如今已然九月有余,母后,儿臣先让他回去了。”
皇后惊愕不已,眼睁睁看着万俟琅搀扶着池梦鲤离去。
万俟琅竟连理都不理她,先不说她是万俟琅的正妻,万俟琅名义上的皇嫂,她好歹也与太后同为江氏贵女,万俟琅怎可这般轻视她?
太后气得颤抖,道:“你这个逆子!”
可无论她怎么发怒,两人早已走远了。
皇后连忙道:“母后,你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如何能不气愤?
她希望万俟琅不守宫规,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才好,如此她才可垂帘听政,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可她又不希望万俟琅这般不守宫规,将祖宗礼法全然抛掷脑后,当真是不知体统!
万俟琅与万俟寂都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儿子,一个她极尽宠爱,一个她当作天子来养,如今养出的两个儿子天差地别,皆不让她省心。
皇后记恨万俟琅不把她当一回事,于是道:“儿臣有一计可解烦忧,不知母后意下何为?”
太后转头看她。
眼见太后当真有兴趣,皇后嘴角得意一勾,在太后身边低声细语道。
池梦鲤真是吓得不轻,就连万俟琅将他抱在怀中也没有挣扎。
方才一转身便撞见太后和皇后,吓得他三魂七魄都飞走了,好在他没与万俟琅在社庙之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他定会被太后打死。
万俟琅则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兴奋,道:“你怕什么?朕是天子,你犯再大的错,朕也能保住你。”
池梦鲤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犯错?他犯什么错?他哪敢以下犯上?分明是万俟琅硬拉着他!
如今倒好,万俟琅贵为天子,又是太后的亲儿子,他怎会被责难?反倒是他,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欺凌!
万俟琅笑着道:“又生气了?”
池梦鲤见他笑得这般贱兮兮的,更是不想理他。
万俟琅难得大发善心,没有强迫他做什么,可不过片刻,他又让人抬来凤辇,要让宫人将池梦鲤送回美人阁。
池梦鲤又见到凤辇,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去。
凤辇唯有皇后才能坐,他这般招摇过市,不知太后会如何刁难他?史书又会如何写他?
万俟琅则道:“你若不坐这辇车回去,便留在此处陪朕吧。”
如此,池梦鲤更不愿。
今日只不过是祭祖的第一日,往后还有两日,第一日便惹出这等麻烦,后面两日若他还待在此处,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池梦鲤极不情愿地坐上凤辇回宫了。
美人阁。
桃枝坐在殿门前百思不得其解。
早些时辰,她想同往常这般侍奉池梦鲤,可她刚进屋子便被万俟琅派来的宫人赶了出去,过了许久之后,只见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的小贵人坐上凤辇离去。
她一眼惊艳,随后又惊愕地看着凤辇被宫人抬走。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凤辇不应是皇后才能坐的吗?所以小贵人如今是贵人?还是皇后?
桃枝突地瞧见凤辇又被抬回来,顿时眼前一亮。
在池梦鲤出来之时,她急忙迎上去,道:“贵人,我等你好久了。”
池梦鲤瞧见美人阁,又瞧见桃枝,心头那点不安才骤然下落。
可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在心中生出些异样情绪,万俟琅先是将他掳进深宫,随后安置在美人阁,他何时竟将此处当作是可以安心之地了?
他心中有百般滋味,最后却只是道:“快扶我进去。”
池梦鲤脱了凤袍,摘了凤冠,换上他那不起眼的宫装,终于彻底安心。
桃枝为他从小厨房端来一碗燕窝,随后看了一眼池梦鲤,方才想要说话,可却欲言又止。
她这副模样,让早已习惯她叽叽喳喳的池梦鲤有些不习惯,于是忍不住问道:“今日怎地这般安静?”
只见桃枝嘟着嘴,道:“奴婢在想,今后还是该继续叫贵人呢,还是叫贵人为皇后娘娘。”
池梦鲤闻言,心头一颤,只是道:“自是贵人。”
桃枝眉头微蹙,眨巴着眼睛,又道:“可是贵人今日穿着的是凤袍,头上戴着的是凤冠,就连出去之时也是坐的凤辇,这都是皇后才能有的待遇,陛下定是想要贵人当皇后。”
池梦鲤冷笑一声,道:“他不会。”
他曾是伶人,哪怕是天子侍妾都是高攀,如何能做正妻?这话是万俟琅亲口说的。
万俟琅这般嫌弃他曾当过伶人,如何能让他当皇后?再者,哪怕万俟琅突然有一摊真要他当皇后,太后定是第一个不同意。
万俟寂的正妻是太后选的,同为她的儿子,万俟琅的正妻也该由太后来选。
他又算是什么东西?万俟琅闲暇时的消遣罢了,许是再过几年,他年老色衰,万俟琅厌烦了他,将他赶出着美人阁,他兴许才能自由。
桃枝突地道:“贵人又不是陛下,又怎知陛下的心意呢?”
池梦鲤一愣,垂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道:“万俟琅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向来不喜欢我,如何能让我当皇后?”
“可既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喜欢不就行了吗?为何要旁人来干涉?”桃枝又道。
池梦鲤见她心思这般单纯,一时哭笑不得,只得柔声道:“天子选妻如何能只凭心意?倘若万俟琅要立皇后,也是该从权贵大臣的子女中选,如何能选我这般无权无势之人?”
桃枝可不懂这些,她话锋一转,叹息道:“若是这样,陛下真是可怜。”
池梦鲤顿了顿,问道:“为何这样说?”
桃枝只是道:“陛下贵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选,这难道不可怜吗?”
池梦鲤不语。
万俟琅已然登上皇位,他想要什么没有?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皇后之位,给了便给了,若能稳固皇权,又有何不可呢?
万俟琅才不可怜,可怜的是他。
万俟寂死后,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自由,却被万俟琅又掳回深宫,那些受尽欺凌的日子,他一日都不敢忘,生怕突然有一天,他又成了那个人人可欺的池梦鲤。
如今只在美人阁,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往,足不出户的日子反倒更让他安心。
翌日,池梦鲤方才醒来,没能瞧见桃枝在外侍奉,心中顿时疑惑。
约莫一炷香后,桃枝才姗姗来迟,道:“贵人,皇后娘娘昨夜突地中了邪,今日一早不仅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召去坤宁宫,还将附近一带的宫人全都抓起来问话,奴婢去拿份例发现得早,绕远路这才逃过一劫。”
池梦鲤一愣,道:“皇后不是在社庙祭祖吗?如今才第二日,她怎地回来了?”
桃枝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回来后不久便身子不舒服,听闻坤宁宫的宫人说道,皇后娘娘许是中了邪,连太医都无可奈何。”
池梦鲤不语。
昨日才祭祖,今日便中了邪,妖孽是谁不言而喻,想也知晓此事是冲着他来的。
池梦鲤当机立断,道:“桃枝,我身子不太舒服,腹中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
桃枝当即吓得‘啊’了一声,慌乱间手足无措,道:“贵人,方太医也被皇后叫去了,一时半刻许是不会回来了。”
池梦鲤心头一惊。
方晏清是万俟琅配给他的太医,特许其住在美人阁偏殿,仅供他一人专用,没曾想如今竟连方晏清也被叫去了。
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于是问道:“杨峰呢?杨峰又在何处?”
桃枝不知他为何这般大的反应,可还是道:“杨侍卫方才被皇后叫去问话了,说是皇后中邪,他兴许有嫌疑。”
美人阁与坤宁宫相距甚远,杨峰不曾离他半步,如何会有嫌疑?
池梦鲤只觉大事不好,此事千真万确是冲着他来的。
如今万俟琅不在,皇后又将他身边之人尽数调走,若非桃枝机灵一回,如今就连她也不在他的身边。
果不其然,美人阁外脚步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陈福走进殿中,身后还带着诸多宫人,其中不乏有服饰怪异之人,纷纷手持三清铃和符咒,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桃枝也被吓到了,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福笑嘻嘻地看着池梦鲤,道:“贵人,皇后娘娘中了邪术,如今头疼难耐,无药可医,由钦天监夜观天象,竟是危月燕冲月之象。”
“如今宫中只有贵人怀有身孕,不难得知是贵人冲撞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