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

班上大半同学随着下课铃响涌去食堂，余乐生捏着铅笔思忖书本上特殊的课后习题，等徐竣奕下课后来找。

他才流利的解完一道解答题，段轩炀用手肘捅他。

“人来了。”

走廊外徐竣奕胳膊撑在窗台上，眉眼弯弯的朝他招手。

余乐生放下笔向从教室后面绕到后门，发现沈云泽也还没去吃午饭。

他鼻梁上架着副黑色半框眼镜，埋首专注于桌面只有题目没有解答空位的密密麻麻物理题，草稿纸上全是演算用的符号和数字。

余乐生从他身后经过直奔走廊，行至窗台和徐竣奕面对面。

“找我干嘛。”

靠着墙壁的男生头发稍长，勾着唇角把短发向上推了一把。

“你猜？”

“快说，别耍帅。”

余乐生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不是耍帅，哥就是帅。”徐竣奕纯不听人说话，说完又撩一把从不掉发的浓密黑发。

余乐生看他一脸骄傲自豪，嫌弃的撇开视线。要不是发小，他话还没半句直接转头就走。

“小鱼啊，你这样我很难过的，毕竟咱俩小时候还穿过一条□□呢。”徐竣奕看他不在乎，开始打感情牌，有模有样的回忆当年。

余乐生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儿，“别乱编，你爱和谁穿和谁穿，少扯我。”

“绝情，高三压力大就算了，哥现在连唯一的安慰也没了，苍天哪!大地啊!”徐竣奕学着电视剧里哪些六亲不认的怒指对方名场面，哀恸锤墙。

余乐生知道这厮是又戏精上身了，环胸抱臂耐心站一边等。

事实证明冷暴力是比歇斯底里的言语攻击更胜一筹的夺胜法宝，没过多久他就败下阵来，连说话都变得淡淡的。

“无聊，小时候咱俩还演奥特曼大战哥斯拉来着。”

“我要去吃饭。”余乐生免疫他的一切废话。

“10月2号我生日，老爸发了点小钱，邀了一堆朋友出去玩，你去不去？”徐竣奕边摆弄自己手臂边说。

“去哪儿？”

“乡下，住宿我都安排好了。”

“几个人，”

“加上你六个，都是铁哥们。”

“你以前构想的18岁可没这么简单。”余乐生和他并肩，一同仰望白云苍狗如水流转。

徐竣奕眯着眼对抗强烈的天光。“刚开始想，后面觉得麻烦改了。”

“去的时候通知我。”余乐生说着转身走到他面前。

“行。”徐竣奕不知道他想干嘛，笑着注视眼前自幼儿园起便相伴长大的发小。

“徐竣奕，提前祝贺你18岁生日快乐。”

几缕暖风从余乐生后背吹过，乌黑的头发向前凌乱飞舞，余乐生温和的弯起嘴角，对他说。

“……嗯？谢谢你，小鱼。”他这句来的突然，徐竣奕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伸手。”余乐生收敛笑容看着他。

“干嘛？”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那脑，但还是乖乖张开双臂。

手完全舒展开后余乐生一把抱住他，徐竣奕顿时吓得丝毫不敢动弹，五官在脸上四处乱飞。

“不是哥们，你这是干啥啊？!”

“你不是说压力大？”余乐生松开手，一脸无语。

“那也不用你抱我啊，要解压就找个美女来抱哥。”徐竣奕诚实的说出内心想法，不解的看他，“还有谁教你拥抱就会解压的？”

余乐生沉默，没人教他，但是沈云泽昨晚那么伤心，他按照书上说的肢体接触后人就好了很多。徐竣奕和他熟得不能再熟，按理说抱一下更应该起到良性反响。

徐竣奕看他不说话，觉得是自己把兄弟好心辜负了，出言安慰。

“其实还是有效果的，我现在心情好了不少，从头到脚一身轻。”

“真有用？”余乐生心生疑窦。

“必须有用啊！”徐竣奕使劲拍着自己顶好儿的良心说。

余乐生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徐竣奕看看他又看看四周，想着接下来要扯点什么挽回错把兄弟辜负的真心。

“怎么老感觉有人在看我。”还没想到个解决方案，他嘀咕着转动眼珠，和教室里沈云泽的视线遥遥相对。

这人他认识。

只第一眼徐竣奕就认出来。

沈云泽漆黑的瞳孔隐藏在泛蓝光的镜片之下，按捺住胸腔里一颗愈发膨胀的心脏，无声的看着俩人从单纯的聊天发展到余乐生主动伸出手拥抱，每过去一秒眼眸就深沉一分。

这是看了多久，徐竣奕艰难的逃离他那能把人当场碎裂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余乐生衣摆。

“沈云泽怎么和你分到一个班了？”

“你认识他？”

余乐生惊讶的朝教室里看，一抹光打在沈云泽身上，他嘴角紧绷抿成一条直线，正面无表情的取下眼镜。

“和他有点小仇。”徐竣奕大着胆子又往里面斜了一眼。

余乐生好奇两个不同年级的人怎么认识结下仇的，继续追问。

“什么仇？”

徐竣奕用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眼神在他脸庞上下打量。

“不方便说，你不是吃饭吗？我们快点去，待会菜都凉了。”

徐竣奕推着他往楼梯走。

余乐生格开他手，“我去叫段轩炀。”

“你同桌是吧，快去快去。”徐竣奕揽住他肩。

“段轩炀，走了。”余乐生站在门口朝里面大喊。

被呼喊的人阖上书出来，捂着肚子念叨“好饿好饿。”

“哥们儿，去食堂就不饿了，快走快走。”徐竣奕丝毫不见外的和他攀谈，再次拉着余乐生要走，但用力一推发现人没动，丧着脸看他，“还想干嘛？”

余乐生突然想起昨晚沈云泽悲凄的童年，默不作声走到沈云泽身侧，挡住那缕热烈的阳光，迎着他全身上下莫名浑厚的戾气。

“你不吃午饭？”

沈云泽掐掐鼻梁，似乎很倦怠想要午睡的样子，“你邀请我？”

余乐生总觉得他说话风格让人感到不适，心里仅存的一点儿关心也荡然无存，转身就要走，“你也可以不吃。”

他话音刚落，沈云泽拉住他衣角，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去。”

于是四个男生聚在一堆去食堂吃饭，纵使徐竣奕和段轩炀只是因有一个相同的朋友相互混了个脸熟，但在沈云泽靠近他们时，无比默契迅速挨在一起言笑晏晏的谈天阔地，俩人东拉西扯找话题，假笑到脸部肌肉僵硬。

“兄弟你身高多少啊？怎么感觉我比你矮。”

“净身高184。”

“我靠，我才181。”

“没事没事，有人180都没有。”

“兄弟，注意措辞。”徐竣奕一脸惊恐的把他往旁边拉，借着臂膀间的空隙小心翼翼往后瞟。

“我靠!”段轩炀突然反应过来，悔之晚矣的怒拍脑袋，他搞忘了余乐生才179.5啊！

余乐生清楚的听到了，不过碍于在外面人多眼杂，看在往日情分给他留了点兄弟之间微薄的情面。

他插着衣兜往前走，倏地听耳边有人问。“谁？”

余乐生恼火的不分来人乱怼。

“你。”

“我186。”

沈云泽淡淡说。

“……”发觉怼错人后的余乐生看着他不语。

“所以是你吗？”沈云泽唇角勾起。

“你知道还还问？”余乐生气焰减弱，低头看粗糙不平的水泥路，闷声道。

“刚开始以为说的别人。”沈云泽耐心解释。

“那就是别人。”他冷言相向。

“好。”

话音甫落，四人踏入食堂，余乐生打完饭菜端着盘子坐到段轩炀对面，慢一步过来的徐竣奕被迫和沈云泽拿着筷子面面相对。

他赶紧坐下先喝口汤然后不停的刨饭，吃饭期间是一点儿也不敢抬头，几个人聊天也是一句不参与。

余乐生好歹知道点俩人不对付的内情，能够理解徐竣奕的怪异行为，段轩炀则纳闷这哥们怎么跟换了个人格似的。

余乐生饭吃到一半，徐竣奕轰地端着碗站起来喊他。

“小鱼，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余乐生吞咽着饭菜还没来得及挤出半个字，连人带盘在他面前消失的彻底。

“乐生，这你小名？”段轩炀抓重点一向快。

“嗯。”他咀嚼着承认。

“哦豁，头一次听，以后我也这么叫行吗？”

“随便你。”

父母亲戚都这么叫，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称谓，余乐生不是很在意。

“小鱼小鱼。”

段轩炀征得同意开始一通胡喊。

余乐生“你有病？”悬在嘴边还未出来，就听得旁边金属碰撞的“呜啦”刺耳声。

他下意识调转视线，看见沈云泽桌前餐盘呈逆时针打着旋儿，新的圆圈只转到一半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衣袖不小心带到了。”

他只说了一个简单的理由。

余乐生没有怀疑的夹菜吃饭，但对座的段轩炀总觉得是在不友善的借此不满他，冷笑一声识相的用午饭塞住嘴。

三个人吃完饭一同回到教室，段轩炀精力充沛的和结识不久就情谊深厚的新朋友一起唠嗑新出的漫画。余乐生悠闲的趴在窗边发了会呆，之后坐回位置阅读图书馆借的书。

沈云泽支开眼镜戴上，指尖捏着张化学试卷翻来翻去，最后锁定第一页的一道选择题。

他侧目看向聚精会神扑在书上的男生，又瞥了一眼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最终把试卷夹在书页内放回桌盒。

几分钟后纯蓝色窗帘被齐刷刷的拉动，偌大教室霎时黑漆一片。

余乐生阖上书抵在右手臂弯里，左手擦过耳朵搭在脖子上，用半小时的有效睡眠应对下午的课。

第一节物理课过后杨福提前来了教室，让余乐生带着同学们去实验楼2205化学实验室，特意嘱托带书带笔，打算剩余两节课做酸碱中和滴定实验，顺带写份儿实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