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轻轻揭过,又是这样,果然这样。好吧,她认命了。这一切都是她的宿命吧,无法解脱,无法逃脱。明明不是南方,可梅雨季带来的潮湿却始终阴霾。泛黄的奖状铺满白墙,承重的奖杯几乎把苟溺的半个身躯淹没。环绕着的爱意如潮水,叫苟溺无处可去。
苟溺有时候压根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明明她已经拥有了许多别人遥不可及的物质条件。在外人眼里看来,物质精神都富足。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大小姐。
被困在青春期的敏感层里,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最血气方刚的年华里。屈服成为一个无药可救的小孩。
轻声又无力的呻吟像极了疼痛文学,太复杂,搅浑了苟溺的感觉。
眷恋在被窝,玻璃窗台灯的倒影照得漆黄。水滴流淌在苟溺的鼻尖,仿佛被一根细线牵引,始终没有因为重力落下。在那个寂寞的空间里,她独自落寞。明暗交加的地界,哭腔掩盖着反锁的门外的失望噩梦。苦涩的回忆残留在这场妥协。
在高考前她都没有独立的能力,没有经济能力,只能一切听从着安排。
她或许不是抗拒成为小提琴手,而是憎恨没有选择的权利。
长久以往的期许,她疯狂逃避掉自己庞然大物的情绪,更多就坦然做个冷漠的过路人。
做自己人生的旁观者。那种如狂风的争吵,那种如绵针的宽慰。那种水泄不通的安慰,那肆意挥霍被当成情绪垃圾桶。深陷悲伤的一角。或许不在和自己较劲就一切安然,被活生生做成完美的雕塑品就万事大吉。大家都会开心的,何必呢?
她见识过很多伙伴,但似乎没有真正观望过酣畅淋漓的人生。人生多得是重重嶙峋。
弄不清迷迷糊糊的心头积压的旧账。没有阳光,眼泪也没法蒸发。赤裸裸的佯装在脸颊。
哭得无力,思考的能力也变得脆弱。
荒诞的在倾盆大雨回忆到了旧琴房的细枝末节。
缄默的她来不及思考想奔向哗然的夜晚。
不为人知的脆弱提起勇气,全然不在意不考虑她在他心中是否符合可以宣泄朋友的定义。
苟溺:我很伤心,安慰我两句呗。
苟溺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耐心等了他六分钟,一个句号也没发出来。
失落在苟溺的胸腔,觉得丢脸。她斥责着自己为什么妄想寻求别人安慰自己的怒哀。又觉得这样的情绪裸奔不该发生在他们俩之间。尽管那次抹奶油笑得是那么酣畅淋漓,但苟溺却抓不住,那他他留下的温度,停留在她的脸蛋。挽回不了彼此的光阴。那些平仄,苟溺对此,像个溺水的游泳圈眷恋从不哭泣的太阳。想紧紧握住他坚硬的手臂,拖至上岸。她眷恋温暖,眷恋不是迷途的陌路。
为什么在悲伤的时候会想起来。为什么想向他诉说自己的伤疤。青春期是懵懂的,苟溺说不清道不明。
他回一条语音。语气和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不同。多了几分认真和担心。
“怎么了?”
“方便打语音吗?我看看我可不可以让你好受一点?”淡淡的语气倒是让人很安心。苟溺拨了过去,却始终只是零星几个字的回复。
“我刚刚打了很多字,但是感觉文字可能会曲解我本来的意思,感觉会有些冷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让你等的。”卓清然解释。
苟溺尽力遏制自己哭过后浓厚的鼻音,语气有些若有若无的冷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些什么?”
“大约猜到了。”
“苟溺。”语气意味深长呼喊她的名字是一股强心剂。
那个夜晚似乎卓清然说了很多,却又刻意般的避开所有她的锋利。苟溺恍惚认为他们也没有远隔千山万水,仿佛比邻。她代谢掉了彷徨无措,在那个心脏坠落的地方,不算磋磨的时光,有他作陪,似乎很安心。
至少在那个至暗时刻,有一段真挚的关系值得依偎,至少在那刻苟溺庆幸自个有互诉衷肠的好友。
“不过尔尔,无心自困,苟溺。”这大约是苟溺听见他清冽声音的最后一刻。
苟溺深知她筑起的高墙,浇筑的理智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能改变局面的人只有自己,彷徨只是刹那,要与压抑的家分庭抗礼。或者假意妥协。
拉开被裹着的温暖被子,从情绪抽离出来。看向凌晨三点才挂断的电话。
晴空万里,照耀着每一片土地,穿透玻璃打搅苟溺的心弦。让思绪旋转起来。
她串连起悲伤时刻,洒向阳光。
唱片机哼着歌,摇晃的树叶也万象从新。苟溺断断续续的和卓清然聊着天。
那件悲伤的事被抛掷脑后,谁也没再提起。自那以后苟溺常会不自觉的想起他,那种和他聊天的心旷神怡。
惬意般的舒爽。如同纸飞机穿过穿堂风般。
苟溺想感谢他,用镜子作为托词,问他要不要出去一块玩。
发出信息的时候,她却有点要燃烧起来,或许是太阳过于热烈,免费馈赠阳光。
在他应下来的那一刻,或许多少心里雀跃,流淌在脸上的微笑做不得假。
相互戏谑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
到了和江灼莉约定一块出去的时间。
苟溺穿了双运动鞋,打扮得也很休闲,几乎和在学校没什么差别。一件浅蓝色的卫衣和灰色的卫裤,带了个帽子口罩。背了个上学用的书包,装充电宝数据线什么的。还带了台胶片相机出门,打算拍拍照片。
约在雕塑展门口见面,苟溺约好时间是九点到。
江灼莉在远处看见了她就远远向她挥了挥手。
倒是很显眼,无论是脸还是她的穿着。她穿了一身红格子的裙子和皮鞋。眼睛生得很柔和,微微笑一下,眼睛也跟着弯起来。鹅蛋脸显得她青涩。淡淡的妆也相得益彰,把她衬得如花如月。像季节更迭也带不走她的柔和。
“我还以为我们要开个共享位置找人呢,这场馆好像有几个门口,我还担心我自己会不会走错。”江灼莉温和。
“真是好久没见了。”期间也一直和江灼莉保持联系,听到这句话难免生疏起来。
“才两天没见好吧。”苟溺毫不留情面的打断。
“真可惜我上次中秋请假,不然扔奶油像打雪仗一样肯定很好玩。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趣事。”江灼莉打趣。
“啊?”苟溺疑惑。
“你是当事人啊?你不知道吗?”江灼莉缓了缓,买了个关子。
“我当什么事了?”看着她八卦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望穿。
苟溺摆摆手,有些许无奈。蹙起眉头。
“卓清然,奶油,你。”她检索了几个关键词吐出来。
苟溺还想怎么认真回答她。
却二话不说的直接挽起江灼莉的手臂进了雕塑馆。一进门的大卫就映入眼帘。展品摆在玻璃橱窗里面。
“你少来,溺?你现在的行为真的很匪夷所思。”
苟溺嗤笑一声,“人家就是害怕我尴尬。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呀?”她戳了戳江灼莉的脑袋。她确实凭空产生了些错觉,不过也说是错觉了。
“有点不相信。”江灼莉停住了脚步。她不可置否。却看到苟溺坦荡从容点评着那件鬼斧神工的雕刻。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为啥?”渐渐的苟溺才问出口,压根不知道江灼莉为啥怀疑他俩。
苟溺慢悠悠的拖着江灼莉上到二楼,看着她,说:“不会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那些流言又有风吹草动了吧?”
她局促的点点头。苟溺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明目张胆的笑了起来。
反问她,目光却落在别处,“天啊,莉莉,现在我这么都这么火了,还有绯闻了?”苟溺打趣。
又补了句:“你不是说我和他不合适吗?而且我俩现在就朋友啊。你今天怎么了?”
苟溺脑子冒出来个有个猜想。有些担心,哗啦啦的解释一大堆前几天找卓清然安慰她到大半夜的事。伸手甩了甩她的手,俨然郑重的语气。看着她郁郁寡欢的表情不由得多想,是从未见过的狡黠眼神中的失落。
她缓过神,才反应,笑得明媚,“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苟溺呆滞在原地,不知道对方是在佯装微笑还是真情流露。她并不希望因为所谓这些事情影响她们之间的情谊。耐心又问了一次。
“没有吗?”苟溺表现的小心翼翼。淡声说。
“当然没有!”她厉声。苟溺眼球对准了她,显然是在打量。
江灼莉才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很激烈的进行了一番解释。“是真的不喜欢!不要因为我刚刚的沉默是当我是默认好吗?我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你别误会了啊!”还骂骂咧咧说了一堆卓清然小时候做过的荒唐事,想要摆脱这个罪名。
“行行行,我信了。”苟溺才就此作罢。毕竟她不希望她们之间有隔阂,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情。
朋友之间总说些月露风云。
“难怪看着他欠欠的,原来真的相由心生。”苟溺接着说,带点笑,带点嫌弃。
江灼莉附和着,“是吧?他真的很会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不过他安慰你倒是没想到,平常他可没耐心了。我和谢东一块去买个冰棍,他在门口经常都等得不耐烦,啧。那是不是说明他对你还挺特别的?”
苟溺听着耳边的聒噪人流,懒懒的得出一个结论,“他肯定是害怕我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和他对峙,才被逼无奈安慰我一宿的。”
“也是。”江灼莉调侃。又给她说些所谓上了校园墙的八卦。
苟溺当然也认可这帮同学是够闲的。但想追根溯源又不现实,一传十十传百。源头在那里压根无从查起,但直接声明好像又多此一举。
对于江灼莉对于卓清然从来没有那种岌岌可危的感觉,苟溺才打消那个所谓荒谬的念头。但那次迟疑苟溺始终想不明白。青涩的年纪对待所谓的青春期总是复杂的,是无能为力的青春风暴。只有在未来里,苟溺才明白那是江灼莉一个人的隐晦。让她从朋友中作出选择才是莫过残忍的事。
“那为什么你觉得你不会和他在一起呀?”聊天就像一个圈,回到原地。听着她平淡的语气,雕塑展似乎又变得安静的过分。苟溺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又觉得很沉重。抿了抿嘴唇。才说。
“因为我感觉我和他性格太像了呀?不是说性格互补才能做恋人,相同就只能做朋友。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没那方面的想法,也没感觉。”
看着江灼莉的脸色沉寂下去。
“你咋啦?”
“算了算了,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搞得都不像我了。”她喃喃自语。
苟溺没听见,但江灼莉很快就恢复光彩。
苟溺扯开话题,“扔奶油那天,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我俩就可以互扔了?我和你说,我可尴尬了,都没人和我玩。感觉全班的脸上就我最干净了,你知道吗?就那种从来都没因为这张脸受过优待,全是因为这张破脸受到孤立。其实我还挺感谢卓清然的,往我脸上抹了点,不然我感觉被孤立了一样。”
“这小子倒是还挺有眼力见的。那不是挺好的吗?”
“那也没和你玩放得开啊?”苟溺直说。
“可惜我那天生日就出去和朋友过了。不然我肯定回去陪你。”江灼莉心思都没放在雕塑上。
“没关系!你开心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们在学校天天见也不差那一天。”苟溺爽朗告诉她。
逛完就跟着导航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到了。”江灼莉摆出了个迎新的手势。
苟溺示意她点菜。点的都是本帮菜倒也合口味。她们吃饭都耐不住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倒是话题变换得很快,不再诉说那些感情。
艳阳高照穿透光层,她们瘫在藤椅上摇晃,光斑一圈一圈的在她们脸上。中途苟溺离开了阵。又回来一块扒拉着她们一块点的蛋糕。
片尾是苟溺退到门外,向她挥手,奉上明媚的笑靥。拿出了给江灼莉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生日蛋糕的毛绒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