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摁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红色小圆点，然后又摁灭屏幕。
过了几分钟，当老师再次转身去板书的时候，黑泽阵又摁亮屏幕，闪动的红点还在刚才的位置，就在黑泽阵又准备摁灭屏幕的时候，眼前忽然落下来一个小纸团。
一偏头，教室后门边坐着的中谷浅野正呲着牙冲黑泽阵笑，一边笑还一边指了指黑泽阵桌上的纸团。
黑泽阵用笔把纸团戳到地上。
又过了几分钟，旁边传来椅子腿擦地的声音，黑泽阵转头一看，刚才还离得八丈远的中谷浅野已经坐在了和他隔一条过道的位置。
中谷浅野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趴在桌子上侧脸面向黑泽阵，压低声音：“黑泽阵。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黑泽阵把手机装进口袋。
中谷浅野看着他的动作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说：“你今天早上隔五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在等谁的消息啊？”
“哦，是不是上次那个礼物送出去了呀？怎么样？她答应交往了没？”
铅笔在黑泽阵指尖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掌心。
“看样子，是不是没成功啊？”中谷浅野又说，“不然，你早上该和那女孩一起来学校吧。总不会，你怕我知道那女孩是谁，不敢和她一起出现？”
黑泽阵抬头看了一眼黑板边上的钟表。
“问你话呢！”中谷浅野伸脚踢了一下黑泽阵的桌子腿。
桌子摩擦地面发出“吱嘎”一声，这声不大不小，前面几个同学扭头看了一眼又马上回头看向黑板，只有鱼冢三郎多看了几眼，还冲黑泽阵做口型，问他：怎么了？没事吧？
黑泽阵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到叛逆期了。
他看着手里的铅笔，心里有一股冲动。他希望这根笔下一秒就能扎在中谷浅野的眼睛里。
毕竟人瞎了，就不能再盯着他了，对吧？
“哎，黑泽阵，聋了？”
中谷浅野再次抬起的脚还没碰到黑泽阵的椅子时，黑泽阵已经猛地起身攥住了中谷浅野的衣领，另一手的铅笔笔尖正正悬在中谷浅野的左眼上方。
“黑泽阵！干嘛呢！”老师大吼一声。
旁边的几个同学立即将两人拉开了。
中谷浅野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一手指着黑泽阵恶人先告状：“老师，是他先动手的，我就是问他一道题……他突然就站起来要打我……”
“你们两个，下课之后到我办公室来。”
黑泽阵站在办公桌面前，看着老师递过来的手机。
“打啊，打给你们家长！”老师喊了一句，“让他们过来接你们。”
另一边的中谷浅野看着老师，嘿嘿笑了一声：“老师，你知道的，我妈跑了，我爸人还在里边关着呢。要不，我打电话让我家保姆过来接我？”
老师听到这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手机往黑泽阵这边偏了偏：“你呢？别告诉我你爸妈也不在家。”
黑泽阵抬头“嗯”了一声。
中谷浅野立马对着黑泽阵阴阳怪气：“黑泽阵，你还怕你爸妈知道你打架啊？我还以为他们早习惯了呢。”
“你闭嘴。”老师指了下中谷浅野，然后又转头问黑泽阵，“快点。我就是找你爸妈聊几句，这也三年级了，面临选择了，之前三方会谈你家就没人来，正好这次好好问问他们的意思。”
黑泽阵看着老师，淡淡道：“我爸妈死了。”
老师揉太阳穴的手指忽然停下，然后抬眼看向黑泽阵：“黑泽阵，你……”
“老师。”黑泽阵打断他，“没人会拿这种事搪塞您。”
老师一顿，垂下手想了一会，又问：“那你家还有谁？爷爷奶奶，或者叔叔什么的，叫过来也行，我跟他们聊聊你的情况。”
“没有。”
老师抬头，皱着眉：“没有？总不会一个大人都没有吧？”
中谷浅野捂着嘴笑：“黑泽阵，你说谎眼都不眨，太假了吧。”
老师眼一斜，中谷浅野立马咳了一声站直了。
“老师，您随便查，叫警察过来查都行。我家户籍上就我一个人。”
老师扶着额头：“那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小时候靠邻居，长大就自己打工了。”黑泽阵看着老师，“老师，我没钱升学。三方会谈没什么必要。您要是非要请一个人过来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邻居。”
旁边中谷浅野听到黑泽阵这么说，立马笑疯了，一边笑还一边指着黑泽阵说：“邻居…邻居……哈哈哈……黑泽阵，你他妈厉害！我服了！”
老师一个头两个大，给两人又训了一顿后，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办公室，中谷浅野立马拦在黑泽阵面前：“你他妈怎么说谎面不改色的。我以前倒没看出来，班上还有你这一号人物。”
黑泽阵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黑泽阵，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中谷浅野又拦住黑泽阵，“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能不能应一声？”
黑泽阵站住，瞥一眼中谷浅野：“中谷浅野，你盯着我没用，我对当你的小弟这件事没兴趣。”
中谷浅野听到这句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呲牙笑开：“黑泽阵，咱俩之间横的是血海深仇，斗到最后只有你死我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谁他妈要你这种小弟，翻天了！你他妈倒是挺会想！”
黑泽阵听到这种“中二”发言立马想翻个白眼，最后他忍住了，只是越过中谷浅野往教室走：“你有个爸在监狱里当老大也不是什么值得嘚瑟的事情，吓唬不了谁。”
“我老子才不在监狱呢。”中谷浅野转身，“也不是，他以前是进去过，但是早出来了。我爸现在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哦。我胆子小，你别说了。”黑泽阵脚步加速。
中谷浅野笑了几声，然后快走几步跟上黑泽阵：“黑泽阵，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要是刚才那几个不拦你，你还真敢把我戳瞎吗？”
黑泽阵看着前方的教室门：“你问问你肩上那个洞。”
“问什么？”
“问它我敢不敢戳你。”
中谷浅野在黑泽阵身后进入教室，然后又趴在了黑泽阵旁边的桌子上：“哎，你爸妈真死了？”
黑泽阵摁亮手机屏幕扫了眼，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后背靠在椅背上。
中谷浅野又踢了一脚黑泽阵的桌子：“问你呢。是不是死了？”
“怎么？”黑泽阵看着黑板，另一节课已经上了十分钟了，“你要帮我寻亲啊？”
“啧啧啧！”中谷浅野咂巴几下嘴，“看你一天天拽得二五八万的，其实根本就是假把式吧。”
“这话，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中谷浅野一手撑着下巴：“当然说你，我父母双忙的，多自在。”中谷浅野伸手拍了一下黑泽阵的桌边，“我告诉你，其实我家老有钱了……”
黑泽阵闭了一下眼，然后抬腿去踹中谷浅野的椅子。
椅子一歪，中谷浅野的手从桌边掉了下去：“你他妈——”
“中谷浅野，就算你给我发薪水，我也对当小弟这件事没兴趣。”
“谁说我想……”
“没想就闭嘴。”
“你他妈……”中谷浅野憋了半天，最后说，“你等着，我让我爸……”
“你爸最好真的能吓死我。”黑泽阵侧头，蓝眸平静地看向中谷浅野。
中谷浅野一连抛出老师和爸爸都治不了黑泽阵，这让他略微有些郁闷，然后他就趴在桌子上想别的招。
其实最好的把柄就是黑泽阵送出的那份礼物，可是中谷浅野又不知道他那个礼物送给谁了。
想着想着，中谷浅野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正是午饭时间，一睁眼就看见黑泽阵撕开一包饼干在嚼，对面鱼冢三郎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姐姐”还是“林沐”的事。
中谷浅野从桌子上趴起来，鱼冢三郎立即不说话了。
“林沐？”中谷浅野撑着下巴看向鱼冢三郎，“谁啊？”
“关你屁事！”鱼冢三郎瞪他一眼。
中谷浅野又看向黑泽阵：“你姐啊？你不是家里人都死光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姐姐？”
“你他妈！”鱼冢三郎跳起来。
在鱼冢三郎冲上去凑中谷浅野之前，黑泽阵伸手拦了一下，鱼冢三郎扭头看黑泽阵，黑泽阵咬了一口饼干，淡淡道：“你打不过他。”
听到这句，中谷浅野“嘎嘎嘎”地笑了半晌，最后伸手从黑泽阵手里的饼干盒里抽了一片饼干，咬了一口，一边满嘴喷饼干渣一边说：“鱼冢三郎，黑泽阵比你识相。”
鱼冢三郎有些气结，但是他确实打不过中谷浅野，于是更气了。
“你刚怎么不给你姐打电话？不敢啊？”中谷浅野拿掉饼干盒里最后一片饼干，好像忽然找到了突破口一样，“这么说，你很怕你姐喽。”
黑泽阵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饼干，先往鱼冢三郎手边递了递，鱼冢三郎正要拿，黑泽阵却又缩了下手，说：“饼干渣不要掉到我桌子上。”
说完，他瞥了一眼鱼冢三郎的饭盒袋子。
鱼冢三郎愣了下，然后立即“哦”了一声，将饼干盒拿起来接到自己的饭盒袋上。
“你姐比你大几岁啊？”中谷浅野嘴里的饼干渣喷了一桌子。
黑泽阵把鱼冢三郎递回来的饼干盒又往中谷浅野手边递了递，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两岁。”
“哦。那也没有大很多啊，你姐脾气不好吗？会打人吗？”中谷浅野也盯着黑泽阵的眼睛，对峙一般，然后很受用地从饼干盒里捏了一片就放进嘴里，“我哥比我……啊……”
“啊啊啊！我艹！”中谷浅野半张着嘴，一张脸狰狞着，“你他妈，黑泽阵，你他妈……”
鱼冢三郎捧腹大笑：“让你吃，吃死你！”
中谷浅野捂着嘴从教室里跑出去时差点被冲进门的吉永良介撞翻。
吉永良介扭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涕泗横流、踉踉跄跄着跑出去的中谷浅野，然后指着教室门问：“被你们揍哭的啊？”
“芥末……”鱼冢三郎一边笑一边解释，“我给他挤了整整一袋芥末，他全吃下去了……”
吉永良介瞥了眼靠在椅背上盯着窗外的黑泽阵，然后冲鱼冢三郎竖起大拇指：“解气！”
黑泽阵看见学校对面的那家药店，那个出现过一半的名字又忽然闪现在脑海。
白鸟……
白鸟什么呢……
这么说，家里药箱里有好多药都是来自白鸠制药，白鸟……总不会是白鸠制药的创始人白鸟昭夫吧。
黑泽阵忽然掀起眼皮，立马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稍稍放松，红点还在那个位置：林沐今天真的没有出门。